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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艺术家王光乐一遍遍的,在一个日常用作包装的箱体木框内堆积、涂刷着白石膏。每一层白石膏的凝固就形成了像年轮一样的层。在不同时间,笔刷上携带着的微少颜色都在时间的延伸中,显现出细微的色差。日积月累的涂刷行为,使手运动的微妙力度显露出“波浪”的轨迹。
艺术家王光乐工作照(图片由北京公社提供)
当王光乐每天投入的工作量,转换形成外在“波浪”的形式趣味,他的作品“波浪”也就诞生了。
但王光乐并无意描绘海景,而是引出波浪与海水背后引申的精神范畴。在中国传统山水绘画中,有勾水法,如南宋马远的《水图》 ,是宋代理学以“格物”追溯万物本源的经典图式。
“波浪或者海水,对应的是此岸与彼岸。在佛教中是没有分别的。没有我在此如何...将来到那又如何...而是在此刻,既可成佛。也可以说在波浪里,就是在海里,我想借用这个方式来表达这个观念,并不是真的‘波浪’。”王光乐如是说。
波浪2013 木板、石膏、涂料 92x32x12cm 2013
最近在北京公社展出的王光乐个展“波浪”。延续着此前王光乐自“水磨石”系列、“无题”系列、“寿漆”系列的工作方法,各个时期也都呈现出不同性状的“波纹”,共同对应此次展览的主题“波浪”。
这次“波浪”展汇集的2004年到2021年的王光乐作品,所使用的材料、形态各异,但都没有极暗的重色调,控制在丰富的中间色层,这个空间的每件作品的色差都不在两极,只有微妙调性的“高级灰”,但这样的高级灰并非是为了语言而语言。
王光乐个展“波浪”展览现场
自进入展厅开始,你会有一种进入某个异域时空场域的错觉。通过圆弧拱门进入纯白的甬道和不同的隔间,在迂回转折的空间中见到不同时段的作品。光线的亮度和色温,调整到眼睛几乎产生幻觉的舒适度。
这时候,我有种向后看的时间感,这样的回望既不是总结,也不是梳理。
最终“波浪”展的呈现结果与以往四白落地的白盒子空间产生迥异的效果。每件作品都不再是一览无余。或给你留下现代版“伊斯法罕国王清真寺”的印象,精致的展览空间和令人松弛的光线,使得留在作品上的时间痕迹被提示出来。 同时,依然具有王光乐以往“水磨石”作品中的对称、朴素和庄严感。
一升立邦漆-2 布面立邦漆 50x60cm 2004
对话
对话人物:艺术家 王光乐
编者:雅昌艺术网 裴刚
把握“此刻”
雅昌艺术网:这此展览的空间,跟你以往的作品在空间里的展现方式不太一样,带有一种神秘的宗教意味。
王光乐:这样形式化的门,会把隐涵的感觉调动出来。因为,我觉得抽象根本不抽象,理念是最抽象的。而颜色、形都是具体的,可感的。所以就引出了你说的宗教感升华后的精神性。
王光乐个展“波浪”展览现场颇有意味的圆形拱门和通道
雅昌艺术网:历史上存在过拜占庭的建筑范式,或中国古典园林中的洞门,“圆”也是中国文化的一个重要精神原型。有弧线的门,在视觉上给人的感受较为柔和,身心容易防松。
本身弧线是有提示作用的,这个洞门把视线引导进入一个时间的通道。在这个时间轴上,向前看是白茫茫一片的虚无,向后看就有很多可以观看的,但你首先要这样的一个点,如果说“此刻”的点不存在,就都不存在了。
王光乐:是的,所以这就是艺术最有意思的地方。如果它是绝对的理念,就抛弃了现实世界,到柏拉图了,就不要现实了,理念为上,到达那个彼岸。
但是其实艺术更有意思,他一直是自带肉身的,而且理念与肉身同在,所以我慢慢觉得做艺术更自信了。
因为艺术可以把握住此刻,没有割裂。这个展览和作品都是时间、空间的关系。但不是现代性以来的关于现实或者理想等等,或者因为我今天努力是为了明天更美好......而我说那个“此刻”不是为明天的,是“此刻”我就美好。
王光乐个展“波浪”展览现场
时间形成的丰富性
雅昌艺术网:这个展览是你在北京公社的“六块颜色”个展之后,时隔近6年的展出,而且这里面没有重色调的作品,你感觉如何。
王光乐:这次的展览的确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习惯了作品在工作室里的状态。最初,给冷老师(冷林)看的作品中有几件非常厚的黑油漆材料的作品,全都退回来了,是另一种布展的方式。最终形成这样好的效果,我作为自己作品的观众,特别幸福。
雅昌艺术网:这次展出的作品有水性的、油性的、颜料的、油漆的不同材质和质感,通过你的工作量,产生非常微妙的差异。你是怎么看这样的差异的?
王光乐:我的判断,首先是材料有没有光泽。没有光泽的东西会朴素,但我并不觉得哪个更好,就像颜色没有哪个更好。无光的是石膏涂料,有光的就是丙烯和油漆,挺窄的。这里面的丰富度,是时间形成的。就像创作《波浪》的过程中有很多外部不确定的偶发因素,我全部接受,形成了它的丰富性。
无题 布面石膏与乳胶 180 x 280 cm 2021
无题(局部) 布面石膏与乳胶 180 x 280 cm 2021
进入自由王国
雅昌艺术网:这次展览中唯一一件2021年的作品,创作时的手感和体验和其他的作品有什么不一样?
王光乐:冷老师(冷林)说这件作品已经进入了自由王国。因为,之前会觉得都在每个系列的方式里,比较条框化。但这件作品真的就是非常自由的状态了。确实是在前面很长时间酝酿的基础上,最后全都抽离出来,用到这件作品上。
雅昌艺术网:概念全消失了,就是用你的行动解决问题。
王光乐:对。谈到绘画的,首先是题材、形式,形式里包括色彩、造型这些范式。在这些后边还有工作方法。或者还有一个叫内容的东西。因为有的题材是一个表面,它后边其实有更深的内容。我把题材给去掉了,没有题材,没有现实经验的部分。
我有内容,有工作方法,还有就把工作方法转变为过程性,把它尤其突出。这个要素没变的时候,把题材去掉,过程和方法提出来,就叫范式转换了。
它就不是传统意义的绘画。从2004年开始,我的作品离开始探讨什么是意义,什么是自由、孤独这些话题。为什么说这件作品进入“自由王国”,因为我的创作过程就是“此刻”,不是为了别的,来自内部的确定,我就这样做。
绘画或者艺术就停留在这儿,并不要求外部的实现度。他并没有进入真正的社会生活,没有实用性,所谓的“有什么用”的范围里头去。所以它有极大的自由,是我绝对可以保障的,不需要外部条件来配合,我自己就可以。这就是呈现出主体的精神性,完全是精神化的。
无题20191018 木箱、石膏、胶 125x125x8cm 2019
无题20191018(局部) 木箱、石膏、胶 125x125x8cm 2019
雅昌艺术网:已经完全不是表层的如何悦目,或者如何和现实对象产生一种关系。
王光乐:对,那就是迎合了。而我要的是绝对的内部的确定。
雅昌艺术网:因为所有的形或者颜色等等意义的倾向,已经被每个人形成的知识型所限定。但这些外在的认识,对你所表达的状态都已经没关系了,只是跟内在的确认有关系。
王光乐:就像我用颜色,我认为颜色就是烦恼。就是程式,就是烦恼,但虽然烦恼,却代表你活着。
所以如果要用逻辑来说,它虽然是一对矛盾,但可以在艺术里整合。你随便用的时候,别人会带着他的自身的色彩经验和一套生活经验解读。我的作品预留了空间,如果对方觉得蓝色象征纯洁,就可以这样去解读,其实已经跟我做了配合,我愿意你这样解读,很好没问题,我没有预设蓝色是什么。因为只要处理这些,就都是象征着烦恼。
无题 2012 57x72cm 石膏板、石膏、涂料 2012
雅昌艺术网:你并不把它预设成一个什么有价值的或者是有意义的。用任何一种观念去指向本体的时候,其实都偏了。
王光乐:还是《波浪》的例子,浪花就在大海里,不用区分。这是东方的智慧,西方没有。
用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在艺术状态里,有极大的内部的确定性。内圣不一定要外王。
雅昌艺术网:用肉身去体验到本体。色界种种都是无差别的。就不需要从外部向内确认自己。 心和物象世界是统一的,所以你的作品不能完全用西方的、抽象的逻辑去看。
王光乐:因为那一套啊,归结归根结底是科学,科学是主流意识形态了,特别骄傲的的认为这是最客观中立的,没有价值倾向的。其实取消了整套的人文价值。科学也在建构世界,但是二元的。
190331 木板石膏 122x243cm 2019
艺术永远是感性的
雅昌艺术网:大部分观众走进来,首先体验到的是物质本身的肌理对他的吸引,想触摸。或者用抽象绘画的观看方式,是否可以直接去体验心境与物境,那就是每个观众的差异了。
王光乐:材料自身的质感是有意味,有温度的,这是与情感有关的。好像工作很理性,都存在情感。
雅昌艺术网:油漆的材料与石膏的质感比较,也产生不同质感。在一个限度中产生了这样多的丰富性。都是基于你对这些材料和偶发因素的无差别的认识。
王光乐:对,通过无差别的接受,内部确定之后,当碰到油漆碰到沙尘,我就接受它,这个偶发的因素帮你改变了颜色,使作品丰富起来了,我内在的确认最根本的。
这种丰富性,不能靠多画些什么去替代,因为这还是单一。就像《波浪》刷完几遍后,石膏调的稠一点,颜色就变重了,我接受这个变化。过后再刷的时候,我换了一个笔,因为笔上有其他颜色没洗干净,就逐渐的有了越来越多的变化,慢慢的就越来越丰富,这是时间带来的。
这个过程中接收到很多信息,你是有乐趣的,也是很自然的,因此而每一张都会不一样。
无题110423-2 涂料、石膏、木板 190x260cm 2011
雅昌艺术网:就像莫兰迪的绘画,其实画面的东西并不多,但感觉很丰富。
王光乐:我把艺术定性为艺术永远是感性的。还是一个认识的问题。莫兰迪面对静物还是心的投射,一个是现实世界,一个是他自己,其实那个对象是最不重要的,所以没有人看得见那个样子的瓶子,你只有通过他才看到,发现太可爱了,原来任何一个物品都那么可爱,这是他的意义。
我从来不自封抽象,从美院一画室的写实训练毕业,我很明确了。毕业后我很明确的进入抽象。蒙德里安是第一个把绘画做成音乐的,更具有精神性。他把色彩留下其实就是色彩的音乐。
如果面对一个对象,把我描绘的方式换一个词叫量化。我其实是在做科学工作,是测绘对象,其实如果我再往后想,让我这么发展下去,再换一个技术方式,我就发明出照相机来了。
所以我在美院学习的时候就明白了,其实画是我的投射,那个对象根本不重要,那个对象是我进入的世界,画是我精神状况的投射。所以我投入现实世界里,并没有投入现实主义里,没有去画现实主义。
之后在现实生存里得到的生存体验的感觉,我做出表达,变成一个回报。后来就越推越极致了,干脆去掉所有的外部的东西以后,产生内部的绝对确定。
就是绘画不能谈任何条件的去画画,某种精神性就出来了。比如: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到哪里去?但我不想知道我要去哪儿。虽然是否定的,但它也是极其明确的,得到一种自身主体的自由和确认,王光乐出来了。
无题201118 布上丙烯 120x120cm 2020
结语
我想这是一个无始无终的工作方式,作品和王光乐的生命融合在了一起。每个停下的“此刻”也就决定了单个作品的命运。
那么,一件作品在什么状态下会停止,决定这件作品的完成?就如同命运决定每个生命的启始与归零。
“《波浪》这个作品的时间跨度很大,原本计划是要刷满这个框的。后来石膏堆积的越来越窄,笔刷放不下了,就停了。”王光乐如是说。
作者: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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