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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之外的航线

  赵少俨来我住处时,碰上另一位朋友。那人颇江湖,见面未久,便兄弟来回地要喝酒,声称自己酒量甚好。因我对他二人酒量不熟,只知道自己是上不了桌的,加之天性不爱酒,喝了后总不舒服,干不了事情,故而一味推脱。然少俨却笑笑应允了,我不便再推,就应和了。酒菜齐备,三人举杯,天南地北地侃,“兄弟”成了口水的飞沫,甚是相见如故的模样。只是,我仍不敢痛饮,因这酒精的容量实在有限。于是少俨也不强迫,让我自己控制。但另一人却自己放开闸,猛灌。少俨便一杯杯地那么陪着。酒未三巡,我和少俨还清醒,那人却自己一头倒在桌上,睡去。颇有几分意外。于是,我们草草收了场,少俨扶那满口胡话的兄弟回家。临别前,他嘱托我写篇文章,说要出本画集。我原本是不敢给人乱写文章的,然那日喝了些酒,竟然胆子就变得那么大,呵呵笑着说没问题。当时确实是没问题,回到住处,我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子想这个问题,便自己睡了一觉。谁知第二日晨,他来了一个电话,与我详谈起文章的事来。少俨这个人特别认真,也有些执着。于是我发现,似乎没有办法不认真面对这个问题了。

  这么着醒来后,我沏了杯茶,坐在窗前翻起少俨丢下的那本画册。文章在我脑海中,却始终没有太多清晰的影子,只是莫名想起“法律之外的航线”这样一个短语来——一篇小说的题目,很久以前看的,现代作家艾芜的作品。为什么会产生此种感觉?我不清楚。大约应该是小说里有种青春流浪的顽强与执着的意志,带着某种野生的健壮——没有太多所谓熏陶的质朴,在西南边远山区湍急的水流中盛开出的生命力。赵少俨的画似乎也如此。

  一张张翻阅他的作品,我点燃烟,熄灭后再点,随烟雾的弥漫,仿佛切身感受到一位年轻画家饱含梦想,抑或野心的勤奋与执着。应该说,在今日画坛,很多画家,无论年轻年长,都多少显得有些浮躁:草草练上几笔,便了不得似的满世界招摇,而少有踏踏实实地在一张张画中寻找或深入自己的方向。我曾经给另一个朋友写篇文章时提及:绘画是一种选择的结果,有偶然因素,更多的则是积累。慢慢磨它,不断偶然的选择——形感的婉转、色彩的基调到构图的模式,每一个看似不重要的选择都会带来画面结果的改变。虽然开始时,改变是无方向的,但伴随着实际经验的大量积累,这种改变自然会成为一种有意义的转变、一种有方向的前进。当然,这是一个相当枯燥的过程,它唯一的乐趣只有画面本身。这就要求画家的心境需清凉,能沉下气。

  然而,按照今天大多数人的实用主义的眼光来看,选择这样的一种方式似乎是不经济的。因为即使你踏踏实实,一张张画中寻找着自己,也可能会因为某种原因而迷失自我,从而无所获得。那么,与其冒险做出这种选择,还不如得到些现实的利益,获得些现实的好处。于是乎,中国画坛变得越来越热闹,能沉下心探寻自己绘画语言的人就越来越少。如果这种情形发展到整个社会都如此忙活的时候,它会悄然影响所有人的心态——成为一种具有判断性的诱惑,诱惑着每一个原本试图扎扎实实探索新知的人。这是我们这个时代,带给我们的一个“礼物”——华美而具引诱的背后,是自我精神的沦丧与消亡。值得欣慰的是,赵少俨似乎还没有丧失他发乎自然的某种执着的精神性。这是一个艺术家,或者说一个真正艺术家所不能或缺的条件。同时,在与他的接触和交往中,我也逐渐更多地了解了他,并相信他能将这种艺术家最为本真的东西继续下去,成为他探索自我过程中最扎实、也最可靠的基础。

  从少俨给我展示的作品集、课稿集以及绘画原作的数量上看,客观地说,他是一个非常勤奋的青年画家。诚如上文曾言,这种以勤为径的作画态度是一个画家走向成功的必备条件。但在当代,却少有人能坚持此中的苦楚与漫长。很高兴,在赵少俨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最起码到今天为止,他并没有将心思用诸其他的花样经中,而是踏踏实实地用手中的毛笔一点一点地积累自己关于中国画的理解。这一点,足以让我们另眼相看——能够坚持某种信念而不太被商业或利益诱惑,专心于自己的画面,一步步追寻古人的美感足迹。

  中国画,尤其花鸟写意,到明清之际已经形成一套相对成熟的符号体系。其美感渗透于画面中看似程式化的笔墨韵律之中,是一种艺术史化了图式修正与发展的美感方式。对于这种方式,没有一点一滴的摹写,是难能体会,更不用说加以发展了。所以,中国画正宗气息的出现,必须以对前人造境经验的深刻体会为前提。但是,今天的画家,很少愿意这样做,大多都是玩上几天笔墨后就开始寻找自己的面貌。这导致很多画家虽然在画面上呈现出某种现代性,却很少能显现出一种雅正的传统底蕴。我想,对于中国画而言,此种底蕴才是它与传统链接的根本所在。缺失了这种气息,中国画的根本也就丧失了。但是,在自己画面中寻找这种气息并非容易。它需要你能静下心来慢慢地泡,慢慢地体验。

  很高兴,在赵少俨的身上看到了某种“泡”与“体验”的情形。当然,对赵少俨来说,这既是一种难得的优势,也是一种明显的劣势。优势在于,通过长期浸泡,他的画面开始出现了一些传统的底蕴感,即使还没有达到相对成熟的境界,诸如笔墨细节上尚有一些脆楞的地方,毕竟,一种相对稳重的视觉感受方式出现了某种萌芽。对一个年纪刚过而立的青年画家而言,较为难得。当然,一个画家的成熟,除了需要探索的恒心与勇气,还应该有些才情,否则容易走上僵化与固执。这种才情体现在画面中,是一种透气的灵动感。赵少俨的一些画中便在某种程度上体现出他的灵性,特别是他画的蟾蜍,在缺少古人经验参照的情况下,他较能深入物象的刻画与描绘,常给人视觉上一种新的感受与认知。

  赵少俨的写意花鸟首先入于冬心之法。冬心为清代著名画家金农之号,其字寿门,别号甚多,浙江仁和(今杭州)人,久居扬州。他嗜奇好学,工诗文书法,精于鉴别。五十三岁后才开始作画,所画之象造型奇古,善用淡墨干笔作花卉小品,名为“扬州八怪”之一。金农的画,是典型的文人嬉戏的趣味,不强调太多的造型基础,而追求画面整体的格调与感受。由金农入窥中国画之门牖,对一个刚刚学习中国画的年轻人而言,能够较为直接地培养直观上中国画的趣味与感觉,但也容易使人走上油滑轻飘的路子上。就结果而言,少俨尚未如此,

  原因在于他还能广涉他家,多方吸收。现在,赵少俨的大写意花鸟更多地取法近世,其中海派赵之谦、京派齐白石的影响较大。赵之谦宽博淳厚,水墨交融,能合文长、石涛、复堂之长而独具面目,为清末写意花卉开山之祖;齐白石以俗入雅,化生活之趣为案头之境,为近代花鸟写意之巨匠。临习此类作品多了,少俨的画面也就自然多出几分趣味与格调来。

  有一位论者提及:“赵少俨的作品形象地表现出他对传统的挚爱、心仪和自己对时代气息的解读,表现出画家对自然万物,对生命本真,对人生价值的努力感悟。画家钟情于中国画艺术传统而并不固守既有图式,他的画中并没有我们平常所见的那种气索神疲的摹古影子,有的是中国绘画比德传神、缘物寄情的传统,是心灵的倾述、情感的抒发。”我颇能体会这位同道之语,也颇有感触。我相信画即人,人即画的道理。

  面对少俨的执着,我仿佛感受到了他画中的精神宣泄,也有着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在与古人的对话中、与自然的神交中,会走得越来越深入,深入到中国画的灵魂之中,与传统文化的精髓共呼吸,这必将是一个奇妙的文化经验,也使我更为确定面对少俨画时的第一感觉,一篇小说的名字——法律之外的航线,其中蕴涵着一种不拘于某种既有的成功模式、某种既有的社会轨道,而勇于坚持自己文化理想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具有一种野生的力度与气魄,没有奢华的巧媚,只有一种质朴的真诚,在少俨的画面中流淌,而绝无市面常见的江湖之气。我想,有了这种本真的东西,少俨定然会不断超越自我,在中国画领域逐渐深入,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作者:杭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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