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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27 00:14
《与谁同坐(1) 》 纸本钢笔画 2013
前阵子终南大热,媒体爆料的主人公是一位来自广东佛山的施主,号称放弃百万年薪和妻子,最终隐匿于终南山中生活。
一样是广东人的艺术家林国成有着自己的独特看法,他说人的“隐”,其实不外两种状态,一是找不到(这不可能)。二是记不起,他说人通常会记不起对自己没有“用”的人,所以做一个没什么“用”的人,你很自然就“隐”了,很彻底地从大家的世界消失。
1979年生的林国成大约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但别误会,他有着漂亮的妻子,并有着一个快满3岁的小孩,也不会有事没事就跑到某山里隐一隐。但是对于艺术圈,林国成的确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是“美术同盟”网最早的一名热门版主,还是当年在川美黄桷坪有名的“黄漂”,外号人称“山猪”。
2008年之前混迹于上海某艺术区,靠着给艺术区的老板开发网站换了一间可供创作的工作室。之后闯到北京,这几年却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2009开始,他搬到北京北边的山脚下,过起一个人,一间房,一个水龙头,一张纸,一根笔的生活。在创作上,他说想把色彩去掉,把创作的步骤去掉,把多余的去掉……
林国成
高中辍学
和许多那个年代的广东年轻人差不多,林国成高二就早早退学出来打工。因为很早就拥有自己的计算机,林国成开始自学计算机编程。还在1997、98年的时候,他可以在网络上卖掉两个货柜的外贸玩具。那一年,他18岁。
“那个时候马云还没有开公司,没有淘宝。”林国成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泡着普洱。“当时有一个比较厉害的网站叫亚洲资源,现在还活着,好像改名叫环球资源,规模不大,但也还在。当时我在那上面登广告,会有很多咨询,找了两个客户,一个卖希腊,一个卖意大利。那个时候英语也很差,借助各种字典工具还是可以做下来,靠着电邮把单子做成了。”
当时正处青春期的林国成,该有的叛逆也大致都有。靠着在亲戚的工厂做外贸,赚了一笔钱,他想着不是单干,而是出来旅行。对于年少的林国成,有两件事情是重要的,一个是旅行,另一个是画画。
“这代表了一种无拘束的生活方式。当时看了很多书,可能里面会把画家描绘成一个自由生活方式的形象,这对我一直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当时看了德国的一个文学家有本书《荒原狼》对我影响很大。”
1997-1999中学和游历时期作品
因为国内很多地方没有去,于是林国成开始盘算着怎么骗家里人同意他外出旅行。“那种年纪跟家里人说出来旅行是很不靠谱的事情,我就跟家里人说外贸做得很吃力,英语不够用,得去深造。”
林国成拿着一期《南方周末》,上面介绍了广西的阳朔,“我就拿这个东西给家里人看,说那里有一个学英语的地方叫巴克朗外国语学院,其实是很小的几间房子。”尽管理由有点勉强,长着一副外表诚恳的林国成还是成功将这个机会“骗”到手。
但来到阳朔,昂贵的学费还是把林国成难住了,一个月3000块,这在1999年来说,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情。
“当时我一问学费还有点儿高,我就撒了一个谎,跟校长说我是来旅游的,旅游到这一站觉得你们学校还不错,我很想来读,但是旅游到这里没有钱了,你看我是不是先来你这里上课,差不多的时候让家里人给我打钱,再把学费交了……”
看着林国成一脸诚恳的样子,这个校长竟然相信了,发了教材让林国成进去上课。“可能因为我是广东人吧,当时人家可能觉得经济条件是比较可信的,也觉得你没钱也不可能大老远来这里学。”
就这样学了一个多月,校长老是来催交学费,没有办法再混下去了,林国成不得不离开学校。
林国成在阳朔又呆了一段时间,每天带点儿干粮,带了一只钢笔,一些素描纸,跑去山里画画。沿着漓江边一直走,走到合适的地方,就停下来画,傍晚回到住的地方。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
“我是最早的背包客、沙发客”
作为一个背包客,林国成必须得做出决定下一站去哪?某天翻了报纸,看到昆明在举办世界园艺博览会,他收拾好行李就出发了。还好当时昆明有一个同学那里可以落脚,林国成在同学所呆的大学里面住了一个多月,就奔往了大理,还去了丽江。
“当时在丽江的时候跑到玉龙雪山,那边没有住的地方,只能挨家敲门,终于找到一家人愿意收留我,得知那人是那个村的村长。我在村长家住了一个多月,睡在他们家沙发上。你看我是比较早当沙发客的。”林国成稍许得瑟的说到。
在丽江也是如此,林国成每天早出晚归,路上带着一些干粮,沿着河谷,在岸边停下来画画。“有时候一些放羊的人就在我边上看,他放羊,我画画。”
“那个时候也是画这种,钢笔是最容易携带的,你就带一小罐墨水,带点儿笔和纸就可以,画了挺多写生,我觉得画得挺好的,不会很烂。我高中的时候就画得还不错。”林国成拿起一本画册指着他高中时期的画作自信的说到。
《开门见山》纸本钢笔画 2014
《开门见山》局部
而在此之前,林国成可是连一天的绘画训练经验都没有,像学计算机编程那样,他坦言自己的自学能力还不算低。凭着自己买的几本古典素描,诸如像丢勒的铜版画这种类型的画册,一直重复临摹。“考学的那种苏派的我就画不来,凭感觉画画可能还是不错的。因为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也没有想过考什么学校。”
这个时候的林国成可以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也完全没有学院的概念。凭着游历时画的不少画,他竟跑到北京去卖画了。
“当时拿到画廊去推销,走到第三家画廊就觉得没有信心走第四家了。”林国成笑着说到,“有时候碰到一些比较好的也会鼓励你,说小伙子勇气挺好的。大冬天的,因为到年底了。那一年北京很冷,好像是零下14度,带一点画,当时有一个朋友在北京大学读书,借了我一件军大衣,我扛了一卷画去找画廊。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画廊,我记得是翻杂志看到有一家好像叫云峰画苑。”
一张画也没有卖出,林国成受到打击后,游了一圈北京,还去了一趟天津,不得不回到老家去过冬。
互联网电商热潮和泡沫
回到老家的林国成不得不重操旧业,因为此前外贸尝到甜头,又碰上当时正好是第一拨互联网电子商务的热潮,林国成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凑到一起想大搞一把。“我做电商还是挺早的,马云那会儿还在当老师。”
林国成回忆到,当时他们想了一个很庞大的电商系统的规划,通过我们这个软件可以在网店上卖东西,同时又可以管理工厂,是一个前店后厂的概念,包括要搞工厂的ERP系统开发。“本身来说这个东西是比较新,觉得是有机会的,当时几个人凑在一起,其中的带头大哥了解得比较多,讲各种发展的宏图,打鸡血说有人融资给谁一千万,给谁五百万,我们再努力一点就能融到资了。”
《无法容纳的风景-窗含西岭》局部 2014
“胃口太大,没干成”。林国成苦笑着回忆到,因为当时规划太庞大了,几个人根本没有力量去干这种事情,老是拿不出样品出来。后来互联网的风潮一步步地退,互联网泡沫时期来了,没有人愿意投资,很多电商就倒闭掉了。
“当时玩得很初级,比如说举办过一个‘网络生存’,在一间封闭的房间怎么通过网络生存下去?现在觉得一点问题没有,淘宝下个单什么的,微信上的微店都可以实现。但当时要实现这个是很不容易的,怎么通过软件买杯豆浆,搞到点儿粮食,就是这样。”
2002-2004时期作品 沉重的肉身
重拾画笔
第一拨互联网泡沫之后,不得不散伙。林国成跑回到广西阳朔和云南大理,“我想我还是喜欢画画的,也比较喜欢旅行,向往没有什么限制的生活。碰到一些事情我就愿意跑到那些地方静静地呆着。”
随后,林国成的一位网友介绍他前往四川美术学院,他一想成都是个不错的地方,随即动心了。后来一查川美在重庆,觉得也不错,就又收拾行囊出发了。2002年的春天之前,林国成对学院没有一点概念。“当时我很想画人体模特,学院也提供这种条件,因为川美的氛围还是很自由的,那段时间觉得蛮舒服的。”林国成回忆到。
交了6000块钱,林国成开始在川美进修。那段时间,他几乎忙得不可开交。白天上课画画,晚上跑到网吧里干活,林国成当时是《美术同盟》网的热门版块的版主,同时还要更新和管理自己经营的一个电商网站。“也是玩具类的,叫玩具资源,我自己写了一些后台程序,更新都比较方便,信息发布,每天在网吧管理,我记得当时每天晚上还是比较忙。”林国成说到。
林国成还曾在黄桷坪著名的交通茶馆发起了一个“公共图书角”活动,自己带头捐了很多书,也发动了大家把自己的一些画册书籍捐出来,交通茶馆一侧的空书柜很快就被大家“填满”了。“这期间,女人体肯定是阅读排行榜热门,而令人惊奇的是《象棋实用杀着大全》是阅读率最高的一本,估计茶馆里很多人下棋的缘故。”
那一阵,林国成外号人称“山猪”,在交通茶馆一带颇有名头,据说走起路来衣角生风,几乎能够扫倒路人。有个人还专门写了一篇“与‘山猪’同行”发表在了《南方人物周刊》。可惜好景不长,书一天天入不敷出,女人体画册首先不见踪影,慢慢男人体画册也没了,然后是艺术解剖的图例,再后来连《象棋实用杀着大全》也失踪了。“当时好几个人写过一些什么黄漂,我很不喜欢这个词,跟北漂一样是很恶心的词。”林国成回忆到。
2004-2007的卡通系列
在上海的4年
但那时,林国成的确从未停止“漂泊”。大约2004年的春天,林国成离开黄桷坪,奔赴去了上海。在莫干山附近的一个艺术区,靠给人开发网站做交换,林国成换得了一间免费的工作室安顿了下来。
这一呆差不多将近4年没有挪窝,反倒有点让人感到意外。从川美到上海,林国成的创作尝试了不同的风格特色,从带有点宗教色彩的压抑画面,到在上海时期的偏向卡通风格的狂躁,林国成坦言其实当时心里也没谱。
在2004年的年底,林国成卖出了生平的第一张画,“当时价钱卖得挺贵的,60×90cm的一张画卖了两万块钱。我自己卖是卖不到这么贵的,当时是放在朋友那里,他也不知道价格,就往贵里喊。当时是一个法国拍卖行的老板,名字我忘记了,那个人就买了。价钱我也觉得(笑)……这个对我是一个很大的鼓励。”
“因为卖掉第一张画觉得给家里人有所交代,好像干了这事有点儿靠谱的迹象。我觉得有时候你很难道跟人家解释说干这个行当是怎么回事?甚至到了前两年,有时跟家乡做外贸的朋友聊起来,他们会问你卖画一年卖几个货柜的画啊?”林国成说到。
慢慢的,林国成开始有了和画廊的合作,参加了一些正式的展览。“当时第一次是在一个叫‘艺术景’画廊展出,不知道这个画廊现在还在不?再后面到2006年的时候,好像整个艺术圈到处都在找艺术家,那时候我也有了画廊代理,有一个所谓的固定收入和展览的机会。”
那段时间,中国的画廊可用“雨后春笋般”来形容,各种地毯式的搜索艺术家。“当时上海不明显,北京是很疯狂。”林国成说到。
《川上》2008
回到初心
如果说在上海的四年,是林国成完成一个学习者到靠画谋生的艺术家蜕变的四年,那么前往北京,可以说是林国成创作更加裂变的重要阶段。
“因为我始终不是太喜欢上海,在上海总是觉得好像彼此之间的距离是比较远的,就想来北京看看。”2008年开始,林国成在大约10年以后再次回到北京,与此前不同的是,林国成已经具备了一个职业艺术家的经验。
与在上海不同的是,到北京之后的林国成在创作上的变化更加剧烈,除了偏卡通类型的狂躁,林国成也不断地尝试更多种类型,比如在抽象化的“乱码”系列中,林国成将尝试伸向了带有数码感觉的计算机时代的图像变化中。“从自身基因里,因为我是真正介入比较深的是电子商务、计算机开发,可能对计算机图像造成的变化的理解更为深刻。”
《花屏》2008
但很快内心的焦虑让林国成开始产生厌烦的情绪。在林国成看来,住在艺术区的艺术家所扮演的角色,其实是一种艺术工业里边的一环。“包括和画廊的关系,和整个双年展、博览会等的关系,其实可以理解成一种艺术工业。成为艺术工业当中的一个链条,你该充当什么样的角色?该有什么样的游戏规则,其实有自己的内在逻辑。这个会让我很不舒服或者是违背了我的初衷。”
“当时又不知道怎么办,就是这种精神的压力和困惑,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处在那种环境里面,当时我就特别想离开。离开那个氛围稍微远一点点,我就真的跑到京郊的山脚下租了一个院子,过一种稍微有一点‘距离’的生活。”
2009开始,林国成搬到了北京北边的山脚下,过起一个人,一间房,一个水龙头,一张纸,一根笔的生活。林国成的画面风格也随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说要“把色彩去掉,把创作的步骤去掉,把多余的去掉。”这一切,好像回到过去出发时的那份最初的状态,绘画上只需要一根钢笔和一张纸。
“在山脚下呆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工作的条件和物质的条件降到很低的状态的时候,就觉得好像又轻松了一点,不需要有一种身份上的负担,因为身份有时候会让自己觉得是一个职业画家,必须干他该干的啥事。没有这个负担之后,我就是拿笔,自己是到处都可以去的,也到处都可以画,可能这样会让我觉得舒适度很高。”
林国成说他喜欢画树,于是山脚下的树,树叶成为林国成的“模特”,他可以一画一下午甚至一天。有时,一个月都不会进城里一次。
2012年香港典亚艺术博览会上的特别项目《白驹过隙》
“像农人那样思考”:绘画会“生长”的风景
“其实我把一棵树比喻成一个建筑,一个建筑里边有各种秩序,砖与砖之间的关系,梁与地基之间的关系,空间之间的关系。我觉得画面的每根线有点儿像每块砖一样,你把它的节奏放得很慢,就想象成今天长一点点青苔,明天再长一点,当你长了第一块青苔的时候,边上可能又会有新长的青苔,大概会怎么长,会有一种关系在里边。”
林国成说在中国古代汉语中,“艺”字本意竟是“种植”。《说文》一书中讲:艺,种也。他说那时候的艺人也即是耕作之人。对于一个农人来说,他的工作最根本的一点是,让他种植的对象,必须活着,这是他的工作能够持续和有意义的前提。
林国成开始把自己比喻成一个搞种植的人,画画就像每天浇一点水让它生长,今天这棵浇一下水,明天那棵浇一下水,让它推进一点点。“我觉得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就是说你能获得一种塑造的自由,你可以想象出周围是一个世界,它是在生长的,一张画也是一天一天在生长的,你可以塑造它的形状,它就这样长起来。那么当中有它的一种秩序。如果说你能够进入这种秩序之后,就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爽、愉快的事情。”
“就像那幅画,你画了之后有时有那种很混乱的状态,还是在混乱中有一小点线与线之间的光让它维持一定的‘秩序’,当然可能有些画画坏了,真的是乱了,收不起来了。”林国成指着窗边的几张小画说到。
在一篇自序中,林国成说对于一个农人来说,春天播种,秋天收获,这是必须尊重的秩序。农人必须首先是一个生命的守护者,确保一个生命能够延续后,他才可以见证开花,收获的结果。
在开往城里的汽车上,他看到了春天开满山野的杏花。他说我们享有了城市带来的种种便利,而这样的便利在人与资本不断膨胀的本能中,放大成资源的有限与欲望的无限这样随时激烈冲突的矛盾。而在自然的世界里,却是充满了秩序的美感。
《无题》
“我生活在郊野处,日常穿梭于城市中,我用钢笔这微弱的线条去模拟万物的生长,连同如几何结构般不断生长的城市。只是这一切,如果都可以共同置身于自然的秩序下,自觉于对自然秩序的尊重,是否会更美好呢?”
采访临近结束时,我问他如果不画画,现在会从事什么行业?他说最可能是从事金融业,他说通过数字或是很理性的计算会带来一种愉悦感,“做软件也是通过写代码,代码内部是一种内在的逻辑关系,逻辑关系当中代表了这种秩序,我觉得金融也是代表一种社会的内在的秩序,可能进入这种秩序也会觉得让人很愉快。”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张桂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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