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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工笔画终于走出了低谷!”

2015-07-03 00:00

  绘事履痕

  □何家英

  1985年学校通过民主选举,我被推举为第四届全国美代会代表,并当选为中国美协理事。在天津美代会上当选为常务理事,很有点“暴发户”的感觉。事实上也确实是一种暴发,而且是一发而不可收。随后我又创作了水墨画《惊蛰》,参加了“北京国际青年美展”,获鼓励奖,后又连续创作了《米脂的婆姨》《清明》《夏》《女红》等作品。

  《米脂的婆姨》

  《米脂的婆姨》与以上作品是同一个时期搜集的形象,她是河北唐县人。常言道:少女美不过少妇。少妇之美是成熟的美,带着一种柔情、妩媚及一点风骚。我见到的这个少妇确实很美,尤其是农村的朴实之美远胜于城里的大美人儿。后来带学生去陕北米脂,搜集的素材全丢了,只带回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在佳县招待所要来的一块小土布,另一样就是一句民谣:“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是说米脂的女人最美,绥德的男人最英俊。我在米脂并未见到过漂亮的女人,但我搜集的河北小媳妇形象确实美!北方的农村大体上差不了许多,权且让她做一次米脂的婆姨吧!

  构图很不好搞,由于人物太完整,在画面中总是不稳定。后来看到一张日本古画,作者把车画“出血”,裁去一半,提醒了我,我用手一挡,构图立即成立了。原想后面画一些米脂的带支柱的窑洞,但有这些东西太像日本画。日本画的景总是画得较实,于是我删去了背景,长跋题字以取其势,又以土黄色的绢做底色以象征黄土高原的颜色。我把人物设定在了午后,万籁俱寂,熟睡的小猫垂下了尾巴,更衬托出晌午的寂静,那是一种祥和的、恬静的、自在的生活状态。母亲为儿子缝制衣裳,天人合一,和谐共存,这正是中国文化中所推崇的最高境界。

  这张作品参加了“首届全国教师节画展”,是文化部与光明日报社共同举办的。本来说是要评出一二三等奖,不知什么原因竟取消了评奖。展览上,我院的作品十分突出,尤其是油画家王玉琦的《孕》十分抢眼,人们把我俩称为“天美双杰”。在这之后,《米脂的婆姨》又参加了中国美协在香港举办的“当代中国画展”和在印度举办的“世界绘画双年展”。

  我一直以来都为以工笔表现农村人的服装而犯愁,短短的袖子和裤腿出不来多少好看的线条,尤其是在秋冬季节,衣袖和裤腿尽是横碎纹,像《十九秋》的人物我费了好大心思才解决这个问题。第一,上衣采用了单一褂子衣服,而不是里面有毛衣形成的样子;第二,利用身体的扭动而形成几条长线条。夏天的服装则更难处理,女孩穿的小背心,几乎没有什么衣纹可画,我的《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

  《夏》

  1986年,带白庚延老师的孩子去邢台山里。村里的这个姑娘非常开朗,我搜集了许多素材,如纳鞋底、休息等等甚至还能到她的小“闺房”画画,也正是这种深入才抓住了一些灵感。如炕上的蚊帐很是入画,它有一种灵动感;再如,她手持的蒲扇遮住了本来单调的小背心,形成一片密集的线条。我的构图很奇险:人物挤在了边上,后面是一大片蚊帐空当,人物被蚊帐半遮半露还有一只家猫隐约地从蚊帐里透出。虽然空当较多,但画外有音,意境深远,只是这个形象没能找到比较有个性特征的形象来表现而终生遗憾。《女红》也是画的这个女孩,只是我把她穿的裤子改成了红格裙子,但纳鞋底线的动作使人物有了造型。

  孙其峰老师看到我画的柿子树叶时告诉我,朱砂不要在正面画得太厚,主要在背面垫,又厚实、又灵透。陈冬至老师也常把看到的问题直言不讳地提出来。我们国画系有着和谐的学术气氛,大家从不藏着掖着,坦诚相待。特别是我有幸与白庚延老师在一个画室里画画,他对中国画有着深刻的认识,他总给我讲一些言简意赅的深刻道理,其一言一行都深深地感染着我。他的气质,他画画的举止、节奏,对我都有很大的影响。他看上去很孤傲,熟悉了却很平易。他和我讲,咱们既是师生关系也是朋友关系,还是竞争关系。我们可以互相对彼此的作品提出看法,他也能虚心地接受我的意见。在与白老师共同创作的好些年里,我相当于跟着他修了研究生课程。他特别注意对格调的把握,总是把“调子高低”挂在嘴边。当我把《十九秋》的树干上半截画得过于立体时,他指出太像郎世宁了,调子不高,让我画得再松一些。我洗过之后大有好转,实际上这地方是不可以较真儿的,我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创作的。因为篇幅有限,无法赘述,先生恩情,永世难忘,待另撰颂。

  随着教学任务越来越重,我再也难以到农村体验生活了,便把题材转移到了都市的校园生活之中。学校的学生正值多梦时节,她们的单纯优雅正对应我的心性,平常总是给予我许多感受,但真要画出画来还需要有些契机和灵感。有一次我在上课,闲暇时向窗外张望,窗外的葡萄架吸引了我,整齐排列的白色木架子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形式感,非常好看,也与中国古代画面结构相吻合,再加上蜿蜒爬在上面的葡萄藤蔓透出一种诗意。我立即闭上眼睛,把这种瞬间的印象锁住,再画出一个小草稿,这种形式感就这样被锁定了。如果我再较真儿地去多看上几眼,这最初的美感也许会被冲淡的。

  有了形式,就不愁人物的安排,我首先做的是节奏的安排,并没有具体的动态,根据节奏的需要再去选择人物的造型。我清晰地感觉到在黄金分割线上的人应该是正面的、对称的。这是造型与节奏的契合,又以胳膊变化打破对称的呆板,手中的葡萄正欲送入嘴中,微微开启的嘴唇似乎感到了酸酸的味道。大家都以为我画的是自己的夫人,其实我是参照日本的服装书塑造的这个面部形象,并没有原型素材,也许多少心里总有夫人的影子晃动,才有些像她。事实上头型、衣服都是她当时的样子,那双穿着黑丝袜的脚也是照着夫人画的。可惜的是当我收集人物素材的时候,学校已经放假了,除了主要人物外,没能搜集到更真切的造型和形象。我开始是想画条黑裙子,又是白老师给我出主意:“噫,紫色是最高贵的。”我又将画了半截的灰改成了紫色,确实不同凡响。历时三个多月,又加上连熬了三天三夜,终于完成了这幅《葡萄架下》,赶上了参加“当代工笔画学会首届大展”,并获得了“金叉大奖”,也是画展的最高奖。在这次展览上涌现出了不少好的作品,工笔老画家潘絜兹先生激动地讲道:“中国工笔画终于走出了低谷!”(6)(来源:《中国书画报》副刊版)

来源:中国书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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