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美院副院长、花鸟画家姜怡翔

　　我想，画画是为了画画吗?至少我认为画画是画家的一种说话方法，等同于作家用小说表达一样。它是一种语言形式，其目的是将自己想说的话以意境与形象传递出去，达到与观者的交流。

　　    -----姜怡翔

　　姜怡翔：“想画就好”　　三十年艺术之路上的逗号

　　导言：2016年，是姜怡翔从事艺术创作的第31年。12月3日，其花鸟画个展“想画就好”即将于西安锦业美术馆开启，展示近几年的创作风貌。

　　姜怡翔说：这次展览是艺术之路上的一个“逗号”。一直在攀爬中，经常对自己的作品有种“不确定感”，所以个展一拖再拖。这场展览是短暂休息，这个时间点可以停下来，看看以往看看周围。并趁此时机用作品和大家做个交流，接受众人“评估”以及业界“研判”。

　　“若以30年为一个阶段，那么怡翔前25年多是在学习与借鉴、积累与提炼、思考与判断中不停地探索与推进着。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特别是几次继续再教育的学习实践，他从感性状态逐渐进入到了理性思考，并能举一反三地将各方学识消化在理解后的艺术探索中。使得他的实践逐步 ‘技近于道’”。中国国家画院院长杨晓阳作为姜怡翔曾经的同事和朋友，非常熟悉姜怡翔的创作历程，在这次画展的前言上如此写道。

　　可以看出，姜怡翔三十年的创作之路，前25年是技的实践与研习;后几年是“技近于道”的自信与肯定状态。

　　诚如姜怡翔所说：我的创作是从盲目被动到清晰主动的一个过程。

　　作为西安美院的副院长，姜怡翔担任着大量的行政工作。但这并未消解其创作能量，反倒使绘画风格发生了更丰富的变化。

　　“想画就好”开展之前，雅昌艺术网记者对姜怡翔先生进行了专访。某种程度上了解了其创作理念和精神思考，现为读者呈现如下。

无尘   240 X124 cm     2016年　　

观春   240X124cm    2016年

　　“想画就好”的感性和理性

　　雅昌艺术网：姜院长，此次花鸟画个展题目叫做“想画就好”，是您个人意见还是策展人确立的主题？

　　姜怡翔：是我个人的意思。

　　雅昌艺术网：那么怎样解读“想画就好”？

　　姜怡翔：想画就好有两层含义：一是感性层面;一是理性层面。所谓感性层面是想画就画，不想画就不画;理性层面上，“想”字是一种艺术体系，要想画得成熟必须有一定的自我完善体系作为理论指导，在理论体系指导下的感性表达才能画好。

　　除此之外，2015年11月我曾做过一个“画来话去”的师生作品展。“画来话去”和“想画就好”是前后连带关系。为什么叫“画来话去”呢?我认为是用绘画这个独特的艺术语言表达画者对描绘对象、对自然界、对社会，或者是对感兴趣的关注点进行说话。画画就是画家说话的一种表现表现方法，好比作家用小说来表达他的说话方法、政治家用施政纲领来说话一样。

　　雅昌艺术网：您刚才说到“在理论体系指导下的感性表达才能画好”。您对“画好”有哪些标准?

　　姜怡翔：有了感觉才可能出好作品，有了体系加感觉才可能出有自己独特面貌的好作品。

　　好和坏怎么分?客观的发现、真实的表达、主观的强调，这三者之间联系起来就是好，就必然有受众跟你心灵相通。不一定满足所有观者，至少满足跟你共同精神层面的人，这样可能作品就有了交流的价值。同时艺术价值文化价值就产生了，如果还有经济价值当然更好。这样三位一体比较全面了，就是“想画就好”的整体设计。

　　雅昌艺术网： 听您阐释，才知道这次个展主题貌似很简单，其实是经过深度思考、蕴含哲理的。那么这次展览的缘起是怎样的?

　　姜怡翔：我在画画上有一个状态：总感觉画得不完善，似乎某种状态固定的时间不长，很快就会不满足，这样语言形式就不是特别完善。你可以说我的作品有特点，但是否完善不好说。所以办个展我一直比较怯场。

　　锦业美术馆从去年就开始邀请，我一直觉得时候还不到。因为主客观原因，一直推迟到现在。这一年作品变化也挺大的，所以我想这些推迟都是有原因的。现在，终于到这个时候和大家交流，接受业界评判了。

　　雅昌艺术网：您一直追求完善吗?

　　姜怡翔：可以这样讲。每次当我感觉该满足了，就发现新目标和新的追求价值，又开始往前走，这样又不完善了。每个完善的阶段我自己认为时间都比较短，所以一直感觉不太成熟。

　　从我绘画的发展路线图和轨迹来看，现在算是30年了。总体来说一直在路上在摸索中，一直觉得没有到一个应该划逗号或者别的阶段。

　　雅昌艺术网：看来您对自己要求是很高的。

　　姜怡翔：其实也不是要求高，这是一种客观现实。艺无止境，道路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一个自然人个体和自然界之间永远是渺小和博大的关系。没有一个人在有生之年就达到艺术高峰，这个高峰是人类的高峰，说明以后人类再不往前发展了，这不可能。

　　所有的人类文明智慧加到一起还是远远小于大自然，所以不存在我标准高，是客观现实如此。如果自己认为画了两笔或者是经过三五十年就可以达到高峰、屹立于自然界之上了，我想这应该是造物主，不是凡人。

　　我压根儿不是因为谦虚，是因为清醒。

归途     180X95cm    2015年

午后　240X124cm　 2015 年

　　雅昌艺术网：您的格局很大，您在拿大自然做比较对象。

　　姜怡翔：早在唐代张璪就说过：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外师造化是主体，中得心源是个人自己的才情。如果没有外师造化大自然做母体，作为子体的我们根本就不成立，价值也就没有。古人早已经把这个事情说清楚了，但是我们现在很多人，可能有时候不清楚。

　　雅昌艺术网：您刚才说2016年的变化是最大的。

　　姜怡翔：是的。到了2016年开始有一种感觉，稍微有一点敢展了。因为自己在对生活的提炼上、对提炼对象的写意性表达上、包括语言形式上等，更加明确，是否完善现在也不好说。通过这个展览希望大家跟我对对话，跟画对对话，我才能更加明确我后边如何去发展，实际上也是拿出来让大家比较全面的评估。

　　雅昌艺术网：对于一个有一定知名度的画家，您的个展似乎不算多。这次您即将展出70多张作品，这样的规模似乎是第一次？

　　姜怡翔：是这样的，之前有过一些小型个展，这次算大的汇报总结，距离上次小型个展也已经十年了。

　　虽然不太办个展，但是每次大型国展、省展的联展我都操着心呢，拿出的作品都是当时的最好水平。比如第十届美展优秀奖作品《密处也寻香》，将一个中景内容表现在花鸟创作中;第十一届美展入选作品《玉树银花》，以寓意手法将古树红梅描写为泼洒万千的火花，以写恭贺之意;第十二届美展提名奖作品《深谷生生》，有了表达内心感受的转变，将自己放在了更广阔的社会背景中去评判其价值，开始关注时代、艺术、自我三重关系的相互意义。

　　 柿子树上　 45X46cm 　2016年

狗世界　50X50 cm 　2015年

　　“画花鸟其实就是画人”

　　雅昌艺术网：您从事花鸟绘画创作30多年了，外界也将您定位为花鸟画家。从时间结点上看，您觉得30年有没有几个比较重要的转折点？

　　姜怡翔：就是杨晓阳院长前言中所说：前25年是研习技术，后面几年是“技近于道”。

　　我是从工作以后算的30年，1985年西安美院毕业，从那时候算。

　　工作以前是在绘画基础方面做积累，所谓绘画基础是指素描、速写、色彩等，不管哪个画种都要学的东西，它是基础中的基础;工作之后是在专业基础层面上积累。如果把绘画基础比作舞台下的练功，专业基础就是舞台上的表演，表演的好坏是由舞台下的功夫下的怎样或者是会不会下功夫造成的。

　　雅昌艺术网：您是一直喜欢花鸟才主攻此画科，还是其他原因走上花鸟创作道路？

　　姜怡翔：是因为学校安排。我1981年考上美院的时候，前三年山水、人物、花鸟都学的，到了第四年被分到专习人物。毕业留校的时候需要花鸟画老师，我就转花鸟画创作了。

　　我是做一行爱一行。

　　雅昌艺术网：您花鸟作品创作经历过哪些认知上的变化？

　　姜怡翔：一开始认为花鸟就是花鸟，很客观。经过一段时间感觉花鸟是人类精神语言的一个表现形式。就是说最开始觉得自然界有啥就画啥，画到后来发现：花鸟可以很抒情、很浪漫或者是很拟人，其实是个人的情感通过花鸟语言表现出来。画到最后我认为画花鸟实际上还是画人。这个认知也是近几年。

　　所以现在总对人讲：要想花鸟画得好，必须要了解人类社会、自然和人的关系。是人赋予事物属性它才有了属性，为什么画梅兰竹菊呢?为什么画岁寒三友呢?为什么画牡丹呢?是人赋予这些物种以文化属性，它才有了价值，我们是站在人的角度上给事物定性的。所以我想花鸟画要想有出路就得研究人、研究社会。因为你画花鸟是给人看的，不是给花鸟看的。

　　这些想明白了，才有可能突破。

　　 深谷生生 　227x144cm 　2014年

幽荷　136X68cm   2015年

　　雅昌艺术网：很多人认为您比较喜欢清逸为主的调子，喜欢残荷之类的题材。

　　姜怡翔：前20多年画的东西比较淡。一个是因为不自信，不确定，画得含糊与模棱两可，别人也不好分辨好坏;二是因为时代关系。之前老先生们的作品都颜色浓烈，是因为那个时代是没有颜色的，人们不富裕甚至是饥饿状态，所以需要有饱满的鲜艳的精神产品，填补人的缺失。到了我们这个时代，物质文明开始发展起来，颜色也多了。这个时候画画从技术层面上从欣赏角度上就是要把颜色弱化，呈现高雅感。就好比油腻吃多了，需要一个比较清爽的餐后小点。这个时期不光是我是画得淡，全国好多画家都画得淡。

　　我喜欢残荷等清寂感觉的题材，是和个人审美有关。我不喜欢繁花似锦，喜欢热闹之后的清静。比如说一束花最鲜艳的时候，我感觉那种美太大众了，我喜欢它争奇斗艳之后，歇下来的状态，表达的是繁华过后的清寂。

　　但是精神状态是健康的，和某类文人画态度消极病态还是有质的不同。我的画虽然都是那种枯荷败叶孤鸟之类，但是传递出的精神气息不消极，依然是有旺盛生命力的。

　　雅昌艺术网：那么现在和之前有哪些变化？

　　姜怡翔：用笔用色更肯定和果断了。你会在这次展览上看到，我很多画都是黑白色，不再用之前的淡调子了。

　　雅昌艺术网：您的画属于大写意花鸟？

　　姜怡翔：写意是一定的，但是大花鸟之说不是指尺幅上的大，是宏观审美上的。花鸟不一定都是微观的小品，可以承载大的意境。

　　雅昌艺术网：近几年您最大的变化除了更自信下笔更果断了，可能创作素材也更广了，还有哪些突破或者创新?

　　姜怡翔：创新是认知上的一种提高，认知上突破了手就突破了。因为手是随心走的，所以我说要在感性的基础上上升到理性，当然这个理性也有高低之分。

　　雅昌艺术网：您看现大家都在提倡一种艺术上的革新，比如当代水墨实验水墨等，从85思潮到现在一直都在演变。认为中国画应该跟时代有更好的结合有它的当代性，您觉得您的作品属于传统范畴还是属于当代?

　　姜怡翔：当代艺术来源于西方。西方的文化发展有一个很科学的路线图，是和社会的意识形态是紧密相连的。西方从古典主义绘画发展到印象派、抽象派、一直到现在各种各样的流派，包括新表现主义等等，是因为社会文化形态发展到今天了，是共进的；那么国画现在存在什么问题呢?我们的社会文化形态发展到今天了，但是国画在某种概念下是滞后的，它有点儿脱节。西方的当代艺术为什么能够进入到中国的文化环境当中，那是因为我们滞后了，我们的艺术不足以表现当今社会现状以及当下人的精神现状。因为你只是用一种古老的形式和意境来说话，你对现在解说乏力。所以当代艺术有了发展空间。

　　我理解当代艺术的核心价值，只不过我是在我的基础上往前走，最后的目标是共同的。你说英语我说汉语但是我们都完成了目标就可以了。两个语系不矛盾。

　　我认为我的作品是当代的，但不是他们定义的那种当代。

　　雅昌艺术网：那么您画里的当代性体现在哪里？

　　姜怡翔：体现在意境的表达、体现在表现语言的特色、还体现在不以所谓的笔墨作为我画画的一个最高标准。我是拿笔墨来画我想表达的东西，而不是为了笔墨而画画。所以我现在就是自己解放自己。

晴空　  240X124cm 　2016年

群英图　　180X96cm 　2015年

　　雅昌艺术网：姜院长您有没有抛弃掉中国的这些材料做一些水墨实践?比如用丙烯画我们的花鸟画。

　　姜怡翔：这都是可以实践的。但是目前我想在这个台阶上休息两天，我感觉现在这些材料够用，以后不够用说不定会实践别的。而且以后的绘画也必然不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再过五百年，我们的绘画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一点你必须要坚信。

　　比如说蔡伦发明造纸之前人们怎知道还能在纸上画画?比如再过五百年也许空气就能做成一张纸，载体就在空气上画也行。这都是可能的。

　　雅昌艺术网：姜院长的眼光还是很有前瞻性的。从您的花鸟作品里边可以看出社会吗？

　　姜怡翔：可以看出我的关注点。我对人、对社会非常敏感，表现在画上，是可以被看出的。这两天我通过微信推送展览作品，有关注的人写长篇大论的点评，看到里边很多东西也是我实际上想表达的。其实观众可以从中看出很多的。

　　雅昌艺术网：据说，您走上艺术之路是小时候家庭影响？

　　姜怡翔：是的，小时候哥哥爱画连环画，我有受到影响。后来妈妈在工艺美术研究所上班，当时她的同事有马云、康师尧、李世南等老师，小时候也有受他们熏陶。这些影响是直接的或潜移默化的。

　　雅昌艺术网：您从事花鸟创作已经31年了，其实等于做美术教育也是31年，那么您教育学生的理念有哪些？

　　姜怡翔：我有一个教学体系，是五位一体的教学方法。

　　五位一体的学方法首先是中外相生的一个认识观;中外相生有中国体系和外国体系，两个相生为一个当下所使用的一个价值体系;

　　其次是本源主体的区位观;本源主体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文化土壤，地域环境必然要成为适合这个环境的人。本源主体是很重要的，但是陕西人不能做一个保守的人，要放眼世界做好自己。放眼世界就是博采众长为基础。

　　第三是造型方面形意互为的意象观。形和意互相作为，形意互为的意象观，造型怎么准?因为意境的不同形不同;意境是因为很准确的形象表达意境才能传达出来，形意互为的意象观。

　　第四是一人一品的风格观、特色观。一人一品要求绘画形式上要独特，同时要在精神和理论层面上有独特的理论文化艺术体系来支撑你的艺品。

　　第五是精神代言的意境观。你的画画要有一种意境，要传递出这个意境。

　　雅昌艺术网：您的行政工作会影响创作吗？

　　姜怡翔：很多人从技术层面上理解，认为行政工作肯定耽误了创作;但是在社会层面理解，不一定耽误反倒促成很大变化。看画就知道了。

　　雅昌艺术网：您是个高产的画家吗？

　　姜怡翔：高产算不上，算高标准吧。

　　雅昌艺术网：将来会一直从事花鸟创作吗？

　　姜怡翔：不一定。将来也许会横向拓展，比如画人物之类。

　　雅昌艺术网：艺术带给您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姜怡翔：精神上的丰富和自我认同感。

　　雅昌艺术网：您在艺术上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姜怡翔：想画就好。

　　雅昌艺术网：谢谢！

雕　45X46cm 　2016年

征途　　145X360cm 　　2016年

简介

　　姜怡翔，1962年生，山东海阳人。1981年考入西安美术学院，1985年毕业并留校任教。现任西安美术学院副院长、中国画系花鸟画工作室主任、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生导师、省级教学名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美术家协会理事、陕西省花鸟画研究会副会长。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刘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