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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针对我国对欧洲绘画传统认识上的偏差以及我国美术院校教学中的不足,在回顾欧洲传统绘画的发展源流及技法材料体系的演进变革之后,指出在油画创作中应重视对技法与材料的研究,这样创作才会富有独创性。
【关键词】 油画 欧洲古典绘画 技法 材料
油画作为一个西方画种,自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由李叔同、冯钢百、李铁夫、徐悲鸿、林风眠、卫天霖等老一辈画家由域外传入中国,至今不过百年历史。自那时起,他们或著书立说,或兴学授徒,使这一外来画种从此在中国传播开来,并得以生根,实在是功不可没。而唯一遗憾的是,当时的欧洲正是以近代油画,特别是以“直接画法”的油画为主流的时代,“反传统”的思潮使得画家们普遍对于制作严谨、从容不迫的古典传统绘画技法缺乏认识或持排斥态度,油画技法技术的混乱衰落之气正弥漫在几乎整个欧洲画坛;又由于受到中国本土近百年来历史、文化、政治和经济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和制约,造成中国的画家包括美术理论家对于欧洲古典传统绘画的发展源流,特别是涉及绘画技法材料体系的演进变革等专业知识更是知之甚少、不得其详。久而久之,渐渐使我们形成了一种对欧洲绘画传统认识上的偏差与知识上的贫乏:即以一概全,认为西方绘画就是油画,欧洲自古至今就只有油画或只有“直接画法”的油画,对技法与材料的认识也仅此而已。中国的画家和美术理论家更鲜有机会与外部世界进行交流和观摩到欧洲古典绘画大师们的原作,所能参阅借鉴的多是一些质量很差的印刷品,而这些都无法吸引我们对于欧洲传统绘画技法与材料的注意并解答我们的困惑,它甚至损害了我们的“眼睛”(艺术的视知觉)。这种油画艺术移植时的“先天不足”与后天时势的无奈,致使中国在几十年来美术院校的教学中,一方面已逐渐将西方美术史、素描学、色彩学、解剖学、透视学、构图学等学科列入了正式课程,特别是在素描学与色彩学的研究与训练方面应该说已相当精深,而对于欧洲传统绘画中极其重要的古代胶彩画、湿壁画、坦培拉绘画、以透明罩染为特征的古典油画及绘画的技法学、材料学等学科的设课与研究却几乎处于空白的状态!在这种不完善和封闭的教学体制中,我们确实训练出了许多基本功扎实、绘画能力一流的画家学子,而对欧洲传统绘画源流认识的偏差与绘画技法材料学科研究的滞后,又严重影响制约了中国油画艺术品位的提升和技艺材质本身的审美价值,使得我们的油画作品在制作、手法、肌理、技巧、颜料、施色、媒介剂、支持体、底涂料、保护层、修复、维护及绘画的稳定性、耐久性、牢固性等方面都无法与欧洲油画相比。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美术家在尽情观照外部世界的同时,也了解到了许多过去从来不曾寓目、甚至是完全陌生的知识,纠正了许多过去囿于认识的偏差与知识的贫乏而形成的谬误。现在我们已经开始认识到:油画,特别是在我们的美术教学中沿袭多年传授给学生的直接画法的油画,不是从来就有的,更不能作为西方绘画的代名词或同义词。在油画(Oil Painting)没有被发明之前,欧洲曾经历了古代胶彩画(Distemper 以水、动物胶或植物胶、干酪素胶、鸡蛋等作为媒介剂的绘画)、干壁画(Secco Painting)与湿壁画(Fresco Painting)、蜡彩画(Encaustic Painting)、坦培拉绘画(Tempera Painting,以油水相溶的乳液作为媒介剂的绘画)及坦培拉塑造与油彩釉染混合技巧绘画(Glazing)的漫长发展历史。是古代弗兰德斯的画家休伯特•凡•爱克(1366--1422)和扬•凡•爱克(1385--1441)兄弟总结了前人的经验教训,勇于探索实验,发明了溶入树脂(如珂巴脂Copal、松脂Turpentine、达玛脂Dammar、玛蒂脂Mastic等)而变得流畅、透明、速干的新型绘画媒介剂,从而完善和实现了许多画家此前早就期望的以油脂作为绘画媒介剂的梦想,开创了油画辉煌发展的历史先河。之后经威尼斯绘画大师提香(1477—1576)和德国绘画大师丢勒(1471—1528)等人的介绍推动,这种新型绘画技法很快便传播到整个欧洲,绘画也开始广泛的介入生活并带动了大型架上绘画的兴起,自此油画开始在欧洲画坛占有绝对主流地位。但其技法与今天我们所习惯运用的“直接画法”有很大的不同,它是一种以坦培拉或其它颜料完成对象的单色塑造之后,再以油性颜料进行多层透明罩染的混合技巧,也称作油画的“间接画法”。此后欧洲油画三百年间的发展,历经百家,画派林立,如意大利的卡拉瓦乔(1573—1610)、荷兰的伦勃朗(1607—1669)和维米尔(1632—1675)、弗兰斯德的鲁本斯(1577—1640)和凡•代克(1599—1641)、西班牙的委拉斯贵支(1599—1660)、法国的德拉克洛瓦(1798—1863)等古典绘画大师,都属于这一技法范畴。真正对后来的“直接画法”(Alla Prima)做出贡献的,首推西班牙的戈雅(1745—1828)和印象主义画派,他们将前人形成的技法严密、秩序清晰的“间接画法”,演变为一种朴素无华、形色兼蕴的画法,这种直抒胸臆、将油彩直接涂抹于画布的方法经印象派诸家的各自发挥,更是已经几无定式。而近百年来的欧洲画坛,无论是学院派的写实主义或是印象派的直接画法,都已逐渐不为崇尚新奇的社会风气所满足。审美观念的转变促成了艺术手段的多元化发展,一方面新技法、新材料、新派别不断出现,另一方面绘画的工具、材料都已被专门厂商制造,画家们免除了许多绘画以外的劳动,而同时也越来越不熟悉技法与材料,作品大多制作粗糙并难以长久保存,其寿命远不及古典绘画大师的作品稳固耐久,因而有专家甚至批评印象派之后“已经没有了技法”。
纵观欧洲传统绘画的发展源流及技法材料体系的演进变革,十五世纪至十八世纪的绘画技法和操作形式是发展最为完善、圆熟的时期。那时,每一个学习绘画的学子要在大师的画室作坊里学徒六年,经过严格而循序渐进的研习过程,逐步掌握如搭脚手架、煮胶熬油、绷画布、刷涂料、放大草稿、制作工具材料、研磨颜料、配制媒介剂等有关绘画制作过程中的各种技术、技法,学成后才能成为同业公会承认的画师,得以开馆授徒、自立门户。这种传统出自西方人讲究科学、求实、严谨的精神,它不仅孕育了欧洲古代众多绘画大师及其不朽经典佳作,还派生出了有关绘画技法与材料的科学。同今天的画家相比,古典绘画大师当初更像是一群探险者,他们用自身失败或成功的教训、经验启迪昭示着后人,也使得后来的艺术家能够研究、享用他们的发现与创造,从而站在前面一代代艺术家的肩上去发展创新。如果我们遥想在渊远流长的欧洲古典绘画发展进程中,乔托、波提切利、达•芬奇、凡•爱克、鲁本斯、伦勃朗、戈雅等大师曾经怎样历尽艰辛、潜心研究探索绘画技法与材料的科学和奥秘,就会对时下许多画家认为过分关心技法与材料就会有碍其艺术个性发展的浅识而感到悲哀。
瑞士浪漫主义大师勃克林曾言:没有对技法和材料的理解,我们永远就是技巧的奴隶。那些传世经典之作告诉我们:最好的绘画作品除去题材、思想、内容和画家的功力手艺要好之外,还要溶入画家在使用工具、处理材料、运用技法、驾驭技巧的主观与特殊、精湛与独到,方能获得成功,从中也凝炼出真正的“艺术个性”。欧洲绘画自保罗•塞尚(1839-1906)以后,绘画方法更加复杂多样,艺术表现的内涵与外延也拓展到了极为宽泛的范畴,画家的绘画技法观与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对绘画材料、制作技法也相应提出了新的要求,但是无论绘画艺术怎样发展,最终不能与前人的传统和历史的积淀做彻底的决裂。无论是古典或前卫,写实或抽象,只要脱离不开画家的手、绘画工具和材料,就必然脱离不了对技法的熟练运用和对材料的透彻了解,脱离不了对技巧、结构、色彩、线条、肌理、秩序、节奏、笔触等这些绘画基本要素和手段的讲究与追求。因此,在对传统的思考和对画家专业知识普遍贫乏的反思中,近百年来欧美有许多画家又重新发掘和研究运用古代的蜡彩画、坦培拉绘画和油画多层透明罩染技法。如瑞士画家勃克林(1831--1905)、英国画家帕恩•琼斯(1833--1898)、奥地利画家克里木特(1862--1918)、俄国画家谢洛夫(1865—1911)、法国画家巴尔蒂斯(1908--)和加拿大画家柯尔维尔(1920--)等,都曾推崇并运用古典绘画技法和材料。还有近年来在我国产生过很大影响,对我国绘画技法与材料的发展起到巨大推动作用的美国画家安德鲁•怀斯(1917—)、法国画家伊维尔(1930—)和宾卡斯等,更是倾其毕生精力,研究并使用古典绘画技法与材料,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
在中国,有着一流绘画功力的画家数不胜数,谙熟印象派和直接画法技巧者更不乏其人,而真正称得上了解欧洲古典绘画传统中的坦培拉绘画、坦培拉和油画混合技法、油画多层透明罩染画法及现代绘画技法材料者却寥寥无几,也少有美术院校将此作为正式设课和研究项目,而这在欧洲,甚至我们近邻日本和韩国,则是美术院校油画专业教学中的必修课程。近五、六年来,笔者在国内外致力于欧洲古典传统绘画技法与材料的研究和教学,深切体验到:真正“打进去”,才更加体验到它的博大与精深。面对油画,这个发源生成于欧洲、移植到中国的画种,我们需要以一种正确与虔诚的心态,继承、借鉴,悉心研析揣摩其技艺,在充分获得对其技法与材料的透彻了解和娴熟驾驭的基础上,才能谈得到“跳出来”,以更加富有独创性的技艺去自由地从事自己的绘画创作。
静观时下中国画坛,种种“时尚”与“潮流”经常使画家感到无所适从,再加上社会生活的多种诱惑与商品氛围的笼罩,使得雕琢修饰的“伪古典”与急功近利的粗制滥造已几乎成为了绘画的通病。面对种种流弊,有艺术责任感的画家应以一种“心远地自偏”的心态,近乎传统“卫道士”的精神,关注和提高个人绘画作品的技艺含量,“技法必须重新成为绘画艺术的坚实生活”。
作者:刘孔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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