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案这一门艺术，有不少人以为不是我们中国所固有的，而是从外国移入的。大家都在赞许外国图案，模拟他们的作风，很少听人提到中国图案的精妙。我们对自己民族优良的图案传统不关心，不重视，必然会阻碍中国工艺美术的发展。”陈之佛的弟子张道一也曾在回忆文章中多次提到，陈之佛对忽视本国图案文化传统的批判。

可以看出陈之佛的研究具有图案研究的科学性和工具理性的特点。譬如，《色彩学》《艺用人体解剖》等一系列书籍站在科学的立场来分析色彩和人体结构，成为图案和绘画的基础理论；《图案法ABC》《图案构成法》介绍了图案绘制、构成的种种原则和方法；《表号图案》则详细罗列了中国各种图案的组合，重点介绍了图案纹饰的背后中国的装饰习惯和精神寄托。他认为，“应该研究过去的作品中所含有的诸原则，人类和图案的关系，一种图案与当时人民的生活和理想，究竟在怎样条件之下才产生的，……就是研究装饰的外貌，也比较还是在何时代或者何种原因要施装饰的这等问题上紧要些。”其著作书籍不厚，内容精要，问题具体，既是教科书，也是工具书，充分体现了他图案研究中的理性客观。

陈之佛兼具传统文人画家的情怀，其研究具有学科的学理与传统人文素养兼容的特点。《陈之佛图案讲稿》里记载了他对于“意匠”一词的理解：“图案是设计的图样，里面包含有‘意匠’的意思，‘意’——美的思考，‘匠’——科学的处理。如果没有美的思考，只有科学的处理，是死板的，反之便是抽象的，必须两者融合结合后才能成为完美的东西。”“意匠”体现了他对于图案的理解，即视觉处理的科学方法与美的感受。

他通晓中国图案的寓意，在自身的图案创作中，却更重视图案之中生命灵性的表现，在他为织物设计的图案作品中可以深切体会到这种生命感。他的织物图案图式来源比较多地出自于花卉的写生，在这些以植物为对象的创作上，他在构图上做了深入推敲，以小品式的构图，区别于传统的图案构图，又在整体“骨式”构成上不拘泥于自然主义的写实，整体布局的律动感，突出意匠，突出主体，在统一和变化、节奏、均衡、调和、对比等形式美法则下,进行大小、疏密、节奏等方面的重构，用色典雅，形成了类似于宋画中那种东方意趣的新的秩序形式。可以见到其图案作品中的气韵和情感，对生命的欣赏和美的感受。

此外，他提到“意匠的方面，实用以外还需要感情的诱导，不可不有美感的融合、趣味的添加”“故‘意匠’实在是实用与趣味、实感与美感融合浑一的东西。”意匠需要情感，“作者应表现自己之内面的活动，使色和形能涌出其潜在的生命，如此则真美毕露，而有永远的生命，决不至使看着或使用者只感有刹那间的虚饰之美了。”这也是其图案作品不仅具有美感，也具有生命力的原因。

作者：金晓依（中国美术学院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