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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近照
我在彭德先生的名字前面加个“老”字,并非对他不敬。恰恰相反,“老”是一种尊称,在中国这样一个有着深厚文明积淀的古老国度里,“老”也代表着一种见多识广的资历。所以,我喜欢把一些年长于我的人物冠以“老”字,比如老芒克、老栗、老郭,等等。当然,将“老”字放在姓氏前面,也有讲究,表明这个人还很活跃,并没有真正老到挪不动脚。否则,掉个个儿叫一声“彭德老”,大概就真是垂垂老矣,离下课不远了。对于老彭德,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只希望像老彭德这样的人物能够经久不衰,永远不要缺席在讲坛上。
老彭德是“85美术新潮”中的活跃人物,我知道他是通过他在那场运动中主编的《美术思潮》杂志。那时候,老彭德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伯乐,发现和提携了许多人。只可惜,那时候我年龄尚小,涉世实在太浅,写不出有分量的东西,也就只能作为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普通读者,与老彭德这样慧眼独具的伯乐失之交臂了。不过,虽然我没有赶上老彭德他们的那个时代,但那个时代留下的精神财富却让我受益匪浅,至今还带给我前行的动力。正因为如此,我对老彭德这样的人物一直都是刮目相看。
20世纪80年代末《美术思潮》停刊。此事对老彭德有没有影响?我不知道,但老彭德此后的一些变化却让我匪夷所思。还记得1995年的一天,朋友给我拿来一本当时的《江苏画刊》,里面发表了一篇老彭德臧否人物的文章,涉及到栗宪庭、李小山等诸多新派人物,其言辞的辛辣与尖刻,令人嘘唏。对于当时正热衷于前卫艺术的我,当然难以接受老彭德的观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被他的文风所打动,回味了半天。也许,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吧。
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说过一句话:“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是的,文化是一个思想丛林,只有一种声音构不成万木峥嵘。试想一下,如果“五四”时期,只有《新青年》的激进与革命,而没有《学衡》的保守与回归,那个时代又会缺失多少、暗淡多少。“任何事物都包含着它的对立面”。一个开放的时代,更是由不同的思想产生出了文化的张力。
后来,老彭德工作上出现调动,离开了他早年发迹的武汉。据传,岛子曾邀他到四川美术学院共同组建美术史系,但不知何故,老彭德没有领情,而是转道西安落户,在西安美术学院谋了一份教职。这之后,他做了一个行为,堪称一绝——那就是三年不下楼,学生上课、老师谈事,都得上他家;即便学校发放工资,也得恭恭敬敬送上门……对此,坊间颇多议论,有人说老彭德是在演戏,也有人说老彭德是在闭门沉思。其中到底有何隐情?至今仍是个谜,只有老彭德自己抓着谜底。
大概是2004年前后,老彭德与岛子之间发生了一场公开争论,我也曾凑过热闹,介入其中,并且写文章批评了老彭德。其批评的矛头主要集中在他对故纸堆的眷念,以及挂冠归隐、三年不下楼等问题上。现在看来,我当年的批评还是有年轻气盛的局限,单凭表面的波澜,去揣摩深海的沉静,显然会有失偏颇。好在,老彭德没有怪罪,也就留待后人去笑谈了。
我跟老彭德真正谋面,已经是很晚的事情。那是在2007年首届中国美术批评家年会上,老彭德乘兴而来,大发了一通关于“雅集”的言论,使我觉得他怪异的性格中包含了一种无拘无束的逍遥。而这,正是我所憧憬和认同的价值。于是,会后我便主动与他攀谈起来,并送了一本我新出的文集。人就是这样,一旦表示出真诚和善意,一切都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矛盾也好,尴尬也罢,均能够迎刃而解。老彭德当然也是既往不咎,不仅笑纳了我给他的书,也握住了我伸过去的手。自此,我跟老彭德终于结缘,有了交情。
有一件事情,老彭德曾让我感动不已。说来一听,也许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老彭德其人。那是在重庆举办的首届黄桷枰艺术节期间,组委会临时决定举办一个“当代艺术与区域经济”的论坛,希望我能出面组织专家,而留给我的时间仅一个星期,真正是时间紧、任务重。我在邀请完近处的朋友后,抱着试一试的心理用手机也给远在西安的老彭德发了一条邀请的短信。不想,老彭德很快就给了我回音:“如果去的人很踊跃,我就不去了。如果缺人,我一定前往助阵!”
老彭德的寥寥数语,让我顿时感到了春天般的温暖。正所谓“道是无情却有情”。身在江湖,最感人的莫过于遇到仗义之士、侠义之人。由此,我终于理解了“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为什么要在他的一幅画上留下“池边闭眼即江湖”的边款了。因为江湖除了敌视和仇杀,还有一种彼此的映照与性情的吸引。
2009.2.8于通州
2022.7.10改于通州
彭德的百万字著作《中华五色》,江苏美术出版社2008年出版。
作者:杨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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