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进一步做大的展览。这是我看展览时的第一个印象。

第二个印象，我是觉得这个展览有特别强烈的舒缓的特点。因为这跟李磊的人到中年是一个非常天然的结果。他到了这一份年纪，对生命本身的感悟，甚至对人类的命运、生死作为共同体的感悟，到了一种由衷而发。我注意到整个场面没有太多特别的加工，或者是刻意矫饰的东西。我们看到的桌上放的骷髅头，你都分不清是男性，还是女性。它表面的粗糙、朴质，让里有更多的感触。如果把它做成像服装模特一样的造型，前面的骷髅海的意思就差一点。也是人到中年时会有一种少年不识愁滋味，到现在欲说还羞，最好的方式就是归于特别朴质的直接的抒发和言说。这里没有任何矫饰，没有任何故意做作的东西。

除了对生命本身，对生命作为一个类的存在的感慨之外，还有古今的穿越。这里有特别当代的东西。我特别愿意把它理解成从进来的那个地方看到像彩幡一样色彩的时候，是一个引导，到生命本质的时候完全去掉了这种东西，是清丽和凝重的对比，或者是有序和无序的强烈反差。彩幡是特别自然的东西，骷髅海是人为的，看似无序的最后归宿。有很多可以联想的部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如果这个场地更大，如果这个场地的光线可以设计，不是今天那样阳光那么照进来的效果，也许那种仪式感、那种现场感，我觉得会更出彩。这是我想说的第二点。

第三，从当代艺术本身来说，我们经常会讨论当代性。2006年，我曾经参加过汉斯贝尔廷先生组织的工作坊，他提到了当代性，给我非常大的触动。所谓的当代性就是远离博物馆，博物馆不能收藏。我当时没理解，他给我看了卡尔斯鲁赫的现代艺术博物馆里的东西，我才理解很多东西只有唯一的一次。今天是民生美术馆这个特殊的空间，做了李磊的展览，这个展览是定制的，换一个地方一定是另一个样貌。如果把骷髅海做得更大，一定会更震撼。如果骷髅海来有一点点随意丢弃的服装模特的残缺的部分，也会有比较大的触动。

我想到二战以后的艺术情境。二战以后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化观念的转变，艺术家不再是像以前所说的是上帝的代言人。艺术家应该体会感同身受的去接近普通人作为个体的存在。换句话说，这也是我们看到的所谓接受美学兴起的现实的土壤。这个土壤本身不再是把艺术家作为一个创造者而作为讨论的主体，而且要包括面对这些作品的接受大众或者是普通的劳苦大众。我在这个现场看到的这些东西，忽然间想起当年汉斯贝尔廷所说的艺术的当代性该怎么体现，这个当代性是更趋于现场的大众型的，甚至是唯一一次性的。这个展览撤掉之前，应该有很好的纪录片的方式。今天也有很著名的凌风导演在这儿，纪录本身成为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的变动，它的很多随机的特点，也许可以通过一种别的媒介的方式把它记录下来。

最后一点，我们在很多时候所做的场景性的东西，常常把它理解成是一种西方的、跟中国没有关系的。我突然想起日本的哭山水的概念。很多时候，面对哭山水的时候，以中国人现有的非常急匆匆的心态完全没法面对。你看到日本人就会特别郑重其事的有一种沉默的过程，他会坐下来面对它半个小时以上。站起来会长嘘一声，我跟这个已经有了交代了。而我们没有这种心性。尤其是看当代艺术。因为当代的样式不一样，看到的时候会有一种猎奇、好奇的心态。除此之外呢？我觉得精神层面还有一个东西就是让我们沉静下来。民生馆做这个更多的是对观众的引导，观众的养成和提高是当代艺术真正成长的基础。这个基础很好的话，现场感本身的震撼性的意义就很大。

所有这些东西很适合集体的面对。有一百个人面对骷髅海跟一个人面对的意义是不一样的。这种现场感，这种现场的呼应，如果再做这个展览，李磊会有更多的用心、更多的设计。

整个这个展览有相当一部分是抽象化的。我一直在想如果画面不是抽象化的，也许有点不搭调。正好抽象化是不及一点，可以发散。像徐虹老师说的可以有自由遐想的空间，跟装置的整体性有非常好的配合。

除此之外，我以前看过李磊的画册，但没有集中的在一个馆里看他的作品。某种意义上，我也是有一个由衷的感慨，他的抽象画有很多的精品，真的是不错。尤其现场看到原作的整体展示，我觉得这是难得见到的抽象画里面的精品。这是我特别鲜明的印象。因为很多的抽象画常常会转移话题。抽象画还是画面，而不是材质。很多时候，很多人做材质表层的加工或者是初级的东西，他忘掉了要给的是画面。而这个画面是通过抽象的构成带给你的，这个难度其实很大。李磊给出的答案是多样的、自由的、浪漫的，甚至我觉得还是跟上海有关系。上海的那种比较相对开放的情景，也许会带给抽象绘画更多的心理的推动力。

这是我看了展览的零零碎碎的一些感想，整个展览非常成功，也希望他有进一步的研究计划，进军威尼斯会成功。

作者：蔡春伟 王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