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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花里
文/冷冰川
王法,一个外表澜清、谦逊的画家。
他的谦逊是那么真诚,那么狡黠,让我羡慕。
所以说,王法的妙处就是“圆通”,这圆通是他给人的斯态和他作品的通达慧觉;他重仪表,举手投足略矜持;有旧式殉情者的清洁和新枝的生涩。新派工笔绘者有此种作派,大概是旧式的婉约吧;些些秘密颓废多少映照了一些内心的东西——可能高贵可能无聊,可能有心可能仅仅是敬畏之心……但总比没有好。
谈一个人或一个人的画不难,但任何时候谈今人的工笔花鸟却是困难。近代工笔花鸟这个传统画种——我没法说这是一个伟大的画种——在很长时间里就没有成熟过。它一直是模仿,仅仅是模仿(对自然对传统对自身的卑微、琐碎模仿)。人们不是在减少,反而更多地给它添加造作的表情、精明的内敛和刻意做旧的古式蛇足。不知何故,我们也习惯了它的陈词滥调和矫情。正像我们因了古人的某些习俗,而习惯了另一种不自然,并错误地忍受它种种的“小脚”的邀请。工笔夭夭地站在我们面前,对它过去的神往让我不能不敬它一词:它缺少沉思和高贵的原命题,短少栩栩的天真,缺少真正“独处”的技艺……它反反复复的花草(终于只有花草),就像我们某个周末的小小旅行,从一个屋角到另一个屋角,在那里就着一些蝶花鸟写一些拘谨的小诗。它虚弱、陈腐、偏见又无奈,它不真切的手艺看起来有些丑。它几十年的变化就是不停地庸俗。不停的再也没得其它辜负了。
王法也画工笔花鸟,笔墨淡,有生机,可以很沉着。我留意到他最个人化的作品。我喜欢那里面的民俗、民间的深情及庄重的个人气息;他作品的别趣力量多缘于此(人对个体别趣如此敏感,以至于理性也能把人变成疯子)。虽然稍偏向学院派,但有自创自得之趣;没有这些个人特别的东西,我就没有兴趣去读他的东西。工笔画不能尽其所能,是它对周围和自身从未有真正的开放性和豁达,从未有自己深刻内在的要求,从未真正留心生动的事物,它甚至从未有真实的作者。它追溯古人的细末和古人的太息,只是古人,不是传统(更肤浅或者更深刻的事从未被提及——传统在的地方,你不在;你在的时候,传统又不在)。这个只有行家矫情的画种,很需要本真的乡野情趣和人的活生感觉,需要生意朴直的诗、需要差别(绝对的差别),需要直接素朴的形式和更自由的知识。王法坐在江南的家里,在格律严整的传统里或多或少的说出了内心戏剧的别情,一些天性的乡野狐狸的爱情气息。
我喜欢他画面的简意,(工笔画过了就是赘疣)他从工笔画特别难耐的拘谨中逐渐平衡着过来,由早期的技术化进入到一种天性流露的境地,他一面追寻技术的精熟,一面又追求疏离、超越单单技术的境界,不知不觉地他若淡若疏的草叶中现出素朴、苍郁的寂寥――这不是一个贫乏的审美寄托。而是从内心、从发觉真知的个人方面生出的内敛真境和逃逸; 王法江南的喜悦、细足,自有一种值得信赖的无知无邪的清爽质趣,他自得地用克制、阴柔的缰绳把所有个人、江南的倾向推向关节(实际上我一直在等他吉卜赛式的易动易怒的茁壮、和无聊的损伤),让性情中的青春、草鞋、布衫……证明和讲述人与自然、情感的亲历和发现。现代工笔画让人败兴的就是,它不能从每个人、每个时代的丰茂天赋上去体验、描述、发掘——所以它始终表达不出一首好诗(没有一首好诗是用他人的方式写的)。专注于每个人、每个时代的深切感受是紧要的;专注就是不停地发问,不停的发问就是在突破。
王法似有警觉,这种清醒和他刻苦的修习方法有关,他敏觉的、未受干扰的自学者的洞察、消化力,为他保留了一些享受自然愉悦的特权和自由——智慧就在这里,他从一开始就用传统的营养在寻找,从一开始就在确定个人的时空和个人的“手迹”而不是重复传统。在品位的运用上他扮演着纯正传统者的通常角色,但在图式上他巧妙地表明不依赖传统的自由者的身份。他让这种寻找变成了诗。
他还未到技艺纯熟的境地――谢天谢地――他还有朴素和诚实的行走,还有天真之想,(因为天真时时在场,人为的技艺显然就远远不值得去经历)。他以深入探求的精神,适度的尺幅和宁静,记录了他对工笔花鸟的一种现世看法。他的真切从容平静,使他的花鸟对象升华到一种天然平常的表达,没有高深莫测,没有作派(我喜欢这种单纯,一次只说一件事——伟大的作品说的都是同一种单纯,从许多错综复杂里得来的单纯)……王法是个善学者,知师法但不守法,他的智慧中有江南文人特有的一种精细思维,一种特有的事事亲历的深度感受和对知识的活用,一种对通常确信的一切的冒犯、活用、打破解放了人,也为他真正的才识开辟了多种道路。多么幸运,他自然地承担了别人故意忽视的许多责任――如果你没有自己的主张,卑鄙的东西就会加害于你。
随着技法的成熟,王法对自己更有把握。从近作看来,他把形体做了最大净化,减省了它们表象的浮夸与干扰。他在传统的肌肉组织里织出了淋漓又克制的激情和他青年的野火。这青春野火是他不同于老态工笔的底端版本和气度。他对传统写生进行了私用,他十分醉心于此,醉心在传统中自由地发挥自己的识智和生活――什么东西活用了就是创造。真令人高兴,他没有过分地依赖什么,他以“偶尔”可以自由放肆的运用传统的事实,提醒并证实了自由运用传统的可贵。要谈论传统,“一个人”就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是真正发生的事情(人的自主意识一定要高于其他人,什么时候达到深刻的人心,什么时候就达到单纯的真相;见着这个真相,又自然化机在手,变化狼籍,哪里用得着一笔一划求人)。事实上,严肃的艺术家们已经放弃了自身臆造的身段和非常理想而更加走入内省、本心――我们永远不要妄想能了解、深究出大自然的全部精华,我们能做的就是忘了自己,虔诚地用心去体验,这就够了。
王法已经蕴涵了足够的东西,完全可以自行其路了。但我们还想听到他更沉力的个体低音,还想看到他更直接更朴素的反向的姿态;有效的叛变实则是对过去传统的最好的继承、支持——因为传统从来不会进步,而每个大时代的题材(请允许我找不到其它词)从不会又、也不能完全一样。一个中国画家唯一的失败就是没有去尝试变化、创生——一种会变化的心灵和“传统”的心灵、私印的心灵同样重要;变化、创生实际上履行的仍然是传统历史的责任(这样那样的责任,给失败者带来安慰——传统是凶手,说起来找死,不说的时候,这个游戏就结束了)。王法已给我们展示了他深情的表情――我们已经看到一颗跳跃不平的种子,我们已经想象这颗种子变成了一棵树。
2010年稿 2018年修改
王 法
江苏南通人。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结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研究生班。现为江苏省国画院艺术委员会委员、艺委会办公室主任,花鸟画研究所专职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工笔画学会会员、江苏省美术家协会花鸟画艺委会副主任兼秘书长、南通市美术家协会主席。作品曾入选第三届全国青年美展,入选全国第八届、十届、十一届美展,并获铜奖和获奖提名,第十届、第十一届中国艺术节全国优秀美术作品展,入选2005 年、2016 年中国百家金陵中国画展,获2015 年“傅抱石奖”,获第二届、第三届"江苏文华美术奖”、首届江苏美术奖获奖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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