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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5-16 13:08
2017 年深港城市\ 建筑双城双年展(深圳)以“城市共生”作为展览主题。“城市共生”问题的提出不仅是我们对于当今世界和中国城市化现实的批判性解读,也是提出另一种未来城市图景的尝试。
我们正生活在一个危机四伏且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之中:经济发展不平衡、文化冲突、价值相左、矛盾丛生;与此同时,全球主义、消费主义和媒体霸权又主导着既有世界秩序、经济格局、以及人的生活方式,不断将人们的思维和行为方式重新格式化。回望中国,当代的城市化进程在权力和资本裹挟下经历了三十多年的高速发展。在原有苏俄式现代主义和市场主导的彻底功利主义双重规划模式驱动之下,我们生活的城市既无例外地变得趋同和单一:这不仅可见于京沪粤深等一线城市,而且在二、三线城市甚至乡镇也越演越烈。近年来旨在提高生活品质的“城市更新”往往更进一步地把层积丰富的历史街区和多样杂糅的城市生活清除,代之以全球化、商业化的标准配置。城市的士绅化正在光鲜的表面下制造着社会分化、生活乏味的城市病症。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们呼唤一种多元“共生”的城市模式。
我们认为应该自觉反抗单一和理想化的未来图景,因为城市本身是一个高度复杂的生态系统。今日之城市应该是多元价值体系平衡的结果,是人们身处同一世界、心存不同梦想的高度异质性和差异化的文明共同体。城市本应无所不包、和而不同,它的生存与繁荣在于能最大限度地对“差异性”、“另类”、“他者”的包容和文化认同。我们以“Cities,Grow in Difference” (“城市,因异而生”)的直接表述作为“城市共生”的英译,旨在强调城市这一复杂系统之中文化、社会、空间和日常生活的多层面共生:它们是多重身份和多重视角的叠加,包含了对社会多元价值和生活方式的认同,也包含了对空间和时间的多样性与不确定性的认同,并且以“混杂与共生”强调我们的城市观念应走向多元、差异、杂糅和抵抗。
“城市共生”即是从根源上对文化层面、社会层面、空间层面不同起源、不同状态、不同价值观的认同与包容,是对主流文化中心主义的反叛。我们必须尊重城市生态系统的平衡,如同自然界物种之共生与动态平衡,城市中的矛盾混杂不应被肆意打破而失衡,而对于它者的尊重则是对城市包容性的考验:它是反纯粹的,杂糅的,也是对正统现代主义政治-空间图景及其美学的抵抗,对单一“进步”大历史观的修正;它是对城市人想象力、自由的心灵和创造激情的承载。
创意和想象力需要在城市中不断寻找新的栖居地,这一次它游走到了本届展览的主展场:南头古城。南头古城的辖区自晋代以来就包含了今天的香港、澳门、东莞、珠海等广大地区。1840 年鸦片战争之后,香港被从新安县割去。近百年间古城不断消退而村庄不断膨胀,随着深圳城市化的加剧,最终形成城市包围村庄,而村庄又包含古城的城/ 村环环相扣,古城时隐时现的复杂格局—“城中村,村中城”。南头古城是当代城中村与历史古城的高度融合,它既拥有超过1700 年的古城遗址,也有在城市化进程中不断出现的自发性和另类性的当代空间。作为深双主展场,它全光谱式地展示着从近代到当下城村演变丰富的空间样本:中西共生,古今共荣。作为全球唯一以“城市\ 建筑”为固定主题,以关注城市和城市化为使命的双年展,深双关注中国当下与每一个人休戚相关的城市议题。与世界上其他双年展不同的是:深双不仅是展览现场,也同时身处二十和二十一世纪最剧烈城市化的现场。从深圳到珠三角,城市本身既是最大的展场,同时又是事件的发生地。而深双恰恰是不断应对当下最紧迫城市问题的交流平台,同时她也是城市建筑和日常生活实质性改善的试验场。
城中村作为当代城市另类模式,以特殊的方式体现着城市长期演变的未完成状态。它自身在被外力逼迫下自发形成并持续演进。自我繁殖和自我更新是她的立命之本。它既是深圳城市化向内深耕的最新前沿,同时也是触及城市平衡发展的最后底线。作为经济特区城市,深圳正处于“后城中村”的时代,也在经历二次城市化的浪潮,不断加大的空间密度亦在拷问城中村的生存与未来,深双的介入恰逢其时。在加速发展的城市化进程中,城市既有自上而下的城市规划,也有自下而上的自发推动力,“城中村”恰恰位于两种力量之间。“城中村”是中国市场经济时期的快速城市化与计划经济时期遗留的城乡二元结构相碰撞的矛盾产物,现今自发地成为爆炸式增长的城市新移民的“落脚城市”。城中村面积约占深圳总面积的六分之一,在深圳两千多万人口里有约九百万人住在城中村,即城中村以16.7%的空间容纳了深圳45% 的城市人口。作为一种自发形成并相对独立自治的“飞地(extraterritory)”,城中村的空间与社会价值在于其包容性和多元性,相比于今日大量在高速都市化和全球化条件下被设计出来的布景式城市,城中村中密度极高的物理空间形态出奇生动,显示着人类营造自己家园中的人性魅力。它处于传统和现代之间、清晰与混沌之间、合法与非法之间,在非黑即白的价值判断体系之外,城中村的意义恰恰在于因其所处的灰色地带而被保育和发展出蓬勃的自下而上的自发潜力。由此,城中村可以成为另类城市新生活的培育基地,可以成为新来者的落脚城市,可以以其永不落幕的未完待续状态使得持续创造成为可能。
在“城市共生”的主题之下,本届深双是寻找新理论、实验和行动方式的平台,是拒绝预设,强调自发的交流空间。这是一个不断生长的双年展。本届深双作为城市介入的手段与古城更新计划合体并进,展览将遍布南头古城的大街小巷、绿地广场、住宅和厂房之中,它有时仅仅是轻轻的城市介入,让展览植入日常生活,鼓励漫游式的发现和惊喜,路边不经意走过时的一瞥却别有深意,展览在此呼应乔治·布雷希特(George Brecht)所声称:“最重要的事件正是那些发生在街道上的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城市共生”也是一系列各不相同、各自独立的展览,它们在城市之中处处开花、全城互动。展览就像城市本身一样结构复杂,它既有整体构想又可以随机应变,充分应对展场位于城中村的种种不确定性。它还是一次自发的自下而上,自我组织的草根想象,和自上而下的官方规划的共生,借以形成对双年展自身机制的批判,体现对不同的认同。
在以往“城市\ 建筑”领域的基础之上,本届深港城市\ 建筑双年展第一次明确把艺术作为一个板块凝聚进来,这是更加全面理解城市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变量。它将构筑出一个艺术家与规划师、建筑师、设计师跨界合作的图景,进而在城中村的场地空间之中,以非常规的手段和对城市文化的想象为展览注入新的活力,促进新的从内到外的社会关系形成。艺术计划以种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历史建筑、工业厂房、街市摊档、甚至普通的出租屋中,这种结合城中村特殊空间、以日常生活主题为切入点的介入实验能够唤起人们对城中村、对城市与公共空间的重新思考,在留下视觉记录的同时,为社区营造、邻里互动、专业人士与市民的对话和交流产生长远的影响。最终,艺术的介入在城中村高密度的城市形态中会创造出新的公共领域,或者说,艺术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造城力量。
在“城市共生”的总主题之下,展览从内容结构上分作三个有机联系的板块:“世界| 南方”、“都市| 村庄”和“艺术造城”:“世界| 南方”板块为展览主题“城市共生”提供了进行讨论的背景、视野和立场,即本届深双立足于以深圳为代表的珠三角地区,从全球经验的视野来探讨超越东西对立的过时模式,“南方”为我们观察和探讨城市发展提供了更符合当代世界现实和未来走向的新范畴;“都市| 村庄”板块作为城中村研究及与此问题相关展览内容的主板块,从城中村的知识库、改造工具手段和介入实践的实验场三个方面向城中村学习,
在打破固有的城乡区别的偏见同时,激发居民参与,共同创造城中村未来的可能图景。展览由此融入到城中村的日常生活之中,建构起展览与城中村生活的嵌入式互动关系,激发出城中村的潜在活力;“艺术造城”板块在展示当代世界各地艺术家对街道、家居、公共空间以及社会生产问题的种种批判性探索同时,引入了一系列“艺术介入城市”的直接行动,利用当代艺术的活力和创造性的表达介入城市生活,激发多元的试验,尤其强调与当地社区居民的互动合作,由此衍生更有活力和创意、更开放、民主的城市生活系统。
我们希望在展后为深圳城中村的发展留下一份丰厚的城市档案和范例,同时也把城市问题的讨论引向更广的范围。本届深双既是首次进入城中村这一特殊的城市地区,也是以城中村作为起点,反观今日的城市,更是对未来城市策略的讨论。我们并不认为本届双年展将主展场选定为城中村,它就是只属于城中村的双年展。就展览的叙事策略而言,城中村只是我们讨“城市共生”的起点。它是以一个社会平台来构建或重建作品与社会语境之间的关联,提供多重可能性。同时,展览本身形成一个针对任何规划强权的抵抗和替代空间:合法的与被边缘化的、无法获得表达的空间与社会群体得以展示自身,通过展览及其引发的城市改造尝试共存共生。由此,2017 年“第七届深港城市\ 建筑双城双年展”(深圳)不仅是一个展览,同时也是一场介入计划,一次直接的造城行动。
2017 深港城市\ 建筑双城双年展(深圳)策展人(按姓氏拼音排序):
侯瀚如、刘晓都、孟岩
来源:雅昌艺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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