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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14 16:42
展览:弗朗西斯·埃利斯:消耗
时间:2018年11月9日至2019年2月24日
地点:外滩美术馆
《睡眠时间》是比利时出生墨西哥艺术家弗朗西斯·埃利斯的一系列超小幅油画,每一个尺寸在11X15厘米左右,总共111幅,正好占据外滩美术馆五层空间。这111幅作品在艺术家中国首次大型个展《消耗》里并不是最醒目的,但却有着艺术家生涯“题眼”的意义。
这些可爱的小画,用了砖红色的底色和青绿色的情节背景,反复出现大人和孩童的游戏,超现实主义般的场景,偶尔还有手绘的铅笔痕迹、拼贴的图像等,他从1996年开始创作,其后不断在之上重新覆盖或者添加新的内容,每完成一次,就拓上一个时间。
这是一组梦游的记录,它很像小小的连环画,我们却读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它好像没有寓意,但又似乎是艺术家本人表演行为的记录,比如我们看到小人儿倾洒颜料(《泄露》)、比如拖着绳子(《收藏家》)、比如围绕椅子玩游戏(《儿童游戏》)……有些非常明显,有些让人产生联想,这批绘画因此成为一系列作品图解档案。
《环行绘画系列》 弗朗西斯·埃利斯 1997年 木面油画 6幅
《内蒙古系列》 弗朗西斯·埃利斯 2017年 布面木框油画 3幅
有人说埃利斯的绘画并不是单纯的绘画作品,它们经常伴随行为项目产生,类同于项目实施过程中的图稿、手绘,不是作品的最核心呈现方式(经常是行为和录像)。但是,艺术家自己也透露“绘画揭示了项目背后的寓意,和它萌发之际的潜力”。
比如在早期两个项目《桥梁》和《不要在到达河流之前过桥》中,前者埃利斯希望发起古巴和美国的渔民用船只建起一座桥梁,在后者埃利斯则希望通过少年儿童的游戏“连接”直布罗陀海峡。
虽然两个项目都失败了,但是埃利斯做了大量的手稿绘图,并在项目结束时与视频一起展出。绘画提供了作者的构思和项目可能达到的隐藏含义。画中人尝试跨越大洲的边界,有的时候一只脚踏在了海洋里,有时候一只脚踏在了陆地上,有时背负着城市建筑群落,有时拖着一条船横渡海洋,艺术家曾经思考在经济全球化之下的今天,人们是否有跨越国境的自由。
埃利斯为项目所展开的创作,视频只能够展示5%,而95%是前期的参观、讨论、学习、阅读。他的作品往往带有社会参与性质,大部分情况下还需求助于他人实施,自己则在过程中变成“催化剂、中间人和协助者”。绘画于是成为与语言不通的陌生人群沟通想法的最有效方式,绘画是观念表达的起点。
在实现《龙卷风》项目同时,艺术家做了大量的笔记,也有草图和油画。比起视频里堂吉诃德式的疯狂行为、暴力和宁静交替的影画,绘画更清晰地反映了艺术家的大脑,在冲进龙卷风前后的思维状况。对于这样一个疯狂的项目,它有助于我们了解背后理性驱动力,进而联想到社会政治背景等等。
《龙卷风》(视频截图) 弗朗西斯·埃利斯 2000-2010年
绘画如同梦游,游走到了一个地方,语言到不了的意向,开始一段新的游戏。
《龙卷风》后的《出埃及记》,一个意向链接另一个意向(猿猴的梳毛、人类的梳头发、头发的打结与解结、龙卷风的开始与消散……),埃利斯最后通过1000多张素描图纸,做出一个16秒的动画视频。大量的创作“成本”也是一种消耗。我们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在展厅里只出现最后16秒的动画,那这背后的意涵,和项目与项目的联系,就让人无从理解了。
而在2017年的《内蒙古系列》中,埃利斯以绘画作品呈现,因为不了解中国内蒙古的情况,所以观察描绘。绘画成为一种浮光掠影,也是一种游记。1997年第一次来到中国上海的时候,艺术家也留下了几幅关于地方的小小的油画。在2016年的伊拉克项目中,他随时用绘画记录当时周边的环境,一开始的恐惧,被文字和绘图所平息了。2010-2014年的阿富汗项目之后,艺术家创作了一系列的绘画作品,他在写实的场景之上覆盖一层彩条,就像蒙蔽上了一层混乱的信息,也像是一次打码,好像在说“我不了解的,我也不能如眼前所见般呈现”,好像一种无法确定的沮丧。
绘画不再成为作品谱系里最重要的部分,也是因为艺术家诞生于一个时代,架上绘画的意义和审美被质疑,装置和行为大行其道,背后是观念艺术的勃发和兴起。比起再现或者表征,艺术家开始通过综合手法来表达自我对社会的判断和认识,在这个过程中,参与性的程度越高,绘画的可表达性就越低。拥有建筑绘图背景的埃利斯,对于绘画也几乎信手拈来,但是成为画家并不是他的目标。他的榜样应该是约瑟夫·博伊斯或者戈登·马塔-克拉克。用身体行为去表达理念的人。
埃利斯绘画的商业成功(一幅作品可以卖出百万价格),是又一次观念艺术的胜利证明(行为艺术出名,绘画作品反哺)。他最早在墨西哥的项目之一就是让那些墨西哥标签画家去拷贝放大重新画出他的作品,这给他带来最初的成功。他也一直在用绘画得来的金钱去支持他的行为和录像作品。但他可能是艺术商业系统里不多见的游弋的画家。据纽约代理画廊卓纳画廊的一位总监Bellatrix Hubert讲,她不能通过正常方式拿到他的作品,而是只能飞去见他,他总能从包里掏出一幅作品。
埃利斯的绘画细致入微,又带有天真原始的一面,颇有文艺复兴前期的拙稚感,这也许得益于他没有受过长时间的刻板训练。无所谓什么表达方式,合适就好,作为一个学者型的艺术家,他的敏感和直觉经过反刍,化成一种看似非常别扭的嘲讽式立论。比如“做了也是没做,没做也是做”这一类型的句式,他百用不厌。这一种卡壳了的精妙状态是他揭示的社会机制,一种前进又后退的反复过程和在其中好像错位的普通人。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埃利斯的作品总能马上打动人,让人产生共鸣。艺术家的行为,带有一种莫名的英雄主义,虽然没有实际结果,但是总像揭示着什么,像一句禅语。这种行动状态在绘画中被稍微化解,艺术家的思维清晰而又像梦游,呈现出未知开放的姿态。
是起点而不止于起点,是记录又不仅是记录,埃利斯的绘画,是最佳下酒菜,也是佳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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