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
2019-02-22 16:44
艺术家高瑀
高瑀有很多年没有在北京举办个展了,大概也很多年没有展出这么多尺寸可人的小画。这个源于2018年夏天驻地计划的展览,以酒为名,让人放松。
高瑀个展“Whisky Notes”现场
▶一个人反思、内省
采访那天,高瑀正窝在江油画盘子。随手一查,那地方却是李白故里。
在不准确的记忆里,高瑀与酒有关。就酒而言,威士忌和高瑀好像一直都有什么血脉上的联系。或许就是传统、古典,也许是洋派、先锋,雪茄不离口的摩登少年,可能只有威士忌能压抑翻腾的味道。日月如落花流水,去得好疾,十多年如梦似幻,瘦高个的高瑀一直都在,透过琥珀色望过去,他总是站得既高且远,成流行,是经典。
2018年,作为格兰菲迪中国艺术家驻村计划的第十二位驻村艺术家,这年夏天,在苏格兰高地斯佩塞地区的达夫镇上,高瑀独自生活了三个月,远离一切焦虑,回归绘画本身。可以想象,在绿草成茵的苏格兰乡下,穿得花花绿绿的高瑀是怎样抽一支烟,喝一杯酒,看看远方,怎样一个人伺弄吃食,刷锅涮碟,又是怎样闷在房里,用最简单的一笔一划熬孤单。
今夏,高瑀在凉爽而舒适的苏格兰乡村
庆幸这份孤单。这样一个远离熟悉的环境,又天然带有隔离性的现场,他找回自我。他可以一个星期闷在屋里哪儿都不去,不见任何人,也可以两个礼拜反复熬一张作品,不满意就涂白,不管任何人的看法,也不用照顾别人的喜好,只管一路向前。在那里,可以参考的标准都变得失效,也没有纠缠不清的弯弯绕绕,那个一天有21个小时是白天的高纬度苏格兰小镇,一个快不起来的地方,一段只能慢下去的时光,让高瑀终于有时间真正地“一个人”。
一个人,反思,内省。高瑀说他找回了很多年之前在绘画上的轻松心态,比如游戏心态,也比如肆意妄为。他不再忙着关照别人,不再试图纠正外界的错误看法,不再努着跟自己较劲,也不再试图证明和说服,各路标准不存在了,高瑀的世界不再“拧巴”。
苏格兰乡村的周边风光
▶ 之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你有多久没到过北京了?
高瑀(以下简写为高):快两年了。
Hi:宁愿环太平洋也不来北京看看?
高:现在的梦想就是到处玩玩,不会在一个地方待着。
Hi:那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呢?
高:我觉得还不错,比较轻松。生活不累,创作也就不累。毕竟作为艺术家,生活里除了工作也就没别的了,工作不累,生活自然不累。
Hi:与过去相比区别很大?
高:挺大的。以前那种工作状态,下面有好多人要养活,如果没有产出,人吃马嚼都是压力,倒逼自己。现在就是过日子,饿了就炒个菜、煮个饭,不饿就只做一顿,甚至更懒点,干脆上馆子得了。
Hi: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上个展览的时候,有很多体量很大的作品,而且还在尝试更多媒介。
高:我现在跟那个时期又不太一样了,今年我才算找到一点完全跟以前不一样的状态。坦白说,以前还是有点拧巴的,现在就完全不拧巴了。应该说,我去北京之前,是一个状态,四年前又回到重庆,是另外一个状态,这次从苏格兰回来,今天又是更新的状态。
Hi:就像你自己写的,在苏格兰乡下那个孤独的地方找到小时候画画的感觉?
高:是的。我觉得这次在乡下住是非常正确的一个选择,处在特别舒服的状态。我觉得每个艺术家,在要转身的过程里,都会遇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包括来自习惯、价值认定和身边各种影响带来的积习——说白了,你得重新变一个人,这显然是不容易的。所以就要想很多办法,比如从外部环境改变开始,对我来说,这次驻地就是这样一种改变,在那个环境里,之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先干着再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远离某一种焦虑
Hi:这次驻地是在苏格兰,又跟酒有关,感觉整个是为你准备的,我很好奇为什么犹豫了这么久?
高:各方面的因素。一方面,我跟其他去过的艺术家交流,他们会说“哇!三个月放那儿!”,大家都觉得你待不住。另外就是国内还有很多事要做啊,三个月也很长的时间,你在那儿怎么办?另外当时的工作方式也不一样,我当时那种工作方式,至少要配套所有工作的工具,一个人到那边完全开展不了工作。
Hi:这次驻地特别孤独?
高:在那个状态里,身边没有什么人,你要是乐意的话,可以一星期见不到人。我曾经有一个星期没出门,天天在家,一周也没个人说话,也没见到任何一个人。在那个环境里,除了所有的自然和动物,就只有你一个人,那种状态——也不叫孤独,就是特别自在的一个感觉。人是需要通过一个人相处才能找到自己和世界的关系的。
我其实特别享受这个过程。很久没这么活过了,特别自在。每天早上起床,大部分时候天气很好,遛弯一两个小时大概中午,回家做顿饭吃完,下午就开始画画,画到五六点,主要天气好,外面出太阳,我就去草地上抽根烟,再画一个小时,晚上差不多了,就需要准备晚饭了,提前把菜都洗好、切好,炖上,又开始画,差不多到点了就可以吃饭,吃完饭还可以画,晚上一两点在门口又抽根烟,喝点酒,结束这一天,每天都这么过,特别舒服,就是过日子的一种状态。
Hi:所以作品名字都很佛系,很平静。
高:着不了急。时间特别够用。它纬度高,又是夏天,每天基本上只有三个小时是黑的!一天有二十多个小时天都是亮的,时间足够用。
Hi: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高: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就是有时候在树林或者草地上躺着抽烟、喝酒、发呆的时候,会觉得以前所有特别在乎的事都不重要,每天都变得特别单纯,就是遛弯、做饭、吃饭、画画。你所有的经历、工作都放在感受外部环境和工作表达上了,除了把你感受到的东西画出来,别的想操心也操心不上。我觉得就是远离了某一种焦虑,进入很自我的状态。
Hi:谈到这次驻地,除了孤独,还有一个关键词似乎是“回归”,所以这次你只用丙烯吗?
高:我以前老有个理论,当你把好多艺术家都留在荒岛上,谁还能把作品搞出来是一件非常考验艺术家的事。比如说,现在很多艺术家是需要媒体的,是需要社会配套的,如果放到一个没有社会配套、也没有被隔离的政治和文化语境里的时候,他还算艺术家吗?还能做艺术吗?我觉得如果是毕加索,他肯定还能继续搞事,但是如果是杰夫·昆斯,那我就有点怀疑了。在条件比较有限的情况下做基础的表达,绘画肯定是比较接近本能的反应。当然从荒岛回归到文明社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这次基本上都是一些绘画,也是这个原因。
Hi:现在的状态还是这样?
高:我现在的状态,就想人生过的简单一点。当然也不是说不做别的,那天也有朋友问过我有关媒介的话题,其实也不是不想做,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我越来越确信我缺乏和人一块工作的能力,我觉得我缺乏和人沟通的能力,也缺乏和人沟通的兴趣。做一件需要很多人配合完成的事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把想法告诉别人,然后让别人来帮助你完成,这个过程里,我的总结是这方面我比较失败,也越来越缺少耐心。
Hi:可是你之前有一个那么庞大的工作室。
高:所以那时候累嘛。那个时候就没法把我扔到一个一个人的环境里。太累了。现在就想,何必自己为难自己。现在大家老说要走出舒适区,我觉得,让自己舒服点又有什么不好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驻地的经历让我现在的想法更成熟了,还是以前就有这个想法,到那个地方被点燃了,不知道是哪个在先,反正就是一个机缘巧合,想明白了。
▶ 游戏的心态挺重要
Hi:在苏格兰画了多少张作品?
高:其实不多。好多都是回来以后画的,也是把在苏格兰的状态延续一下,再巩固巩固。
Hi:这次动物画了很多。
高:人少。整个镇子一共1600多人。自然环境特别好,那边真的很多小动物,我经常遛弯就看见树林里跑出头鹿,吃着吃着饭眼看着一只野鸡就自己从旁边晃晃悠悠溜达过去了。再说,我本来也是动物画家起步的。
Hi:风景没有触动你吗?
高:当然有。我以前去英国,就发表过感言,我说在那个环境里,当一个风景画家简直是一件特别庸俗的事,为什么?你画的不会比自然更好了!你画的东西,跟自然相比,那都是什么啊?所以在那个环境还敢当风景画家的都不是一般人,比如霍克尼。反正我当时试着去写生,发现太差了,完全干不了那个活儿。
Hi:这次作品尺幅都很小。
高:可能也是整体状态的一个变化,尺寸大小不是绝对的,就是一个舒服的尺寸。之前还有一些大的作品,但其实还是拧巴的,还是想证明一点什么。在苏格兰那个环境里,你要画什么、画成什么样、是好还是坏,这个都跟别人没关系了,就全是自己的,已经不是跟外部较劲了,完全是在跟自己较劲。我曾经两个星期就画一张画,画了又涂白,继续再画,为什么?因为我要让自己满意。这是一件放在讲究效率的环境里非常没有效率的一件事,但是在那个环境里是成立的。在那里,无所谓证明任何,应该说已经不怕任何形式的失败了,因为失败有可能带来很多别的东西,所以在这个状态里,我都不做提前的预设,走到哪儿就是哪儿,就像我天天遛弯,走到哪儿算哪儿,不用每天算好我的速度、我的步伐,几点几分走到哪儿,几点几分需要补水。
Hi:这种自由度才是你之前说的那种“找到之前画画的状态”?
高:对,有点像我很早时候画画的感觉。以前我也说过,我最早被大家认可的那一批画,真的完全是出于一个游戏的心态干的。那时候我一心想干点别的,瞎画了那么几张,大家觉得还有点意思,这才走上了这条工作道路,变成一个画家,其实游戏的心态挺重要的。
▶ 再搞文艺工作
Hi:作为最早成功的八零后艺术家,你是不是很早就没有游戏心态了?
高:说实话,我觉得还好。去北京之前,我都觉得还好,但是可能还是我太懒散,在北京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对整个氛围都不太适应,可能就是外部社会的限制。很多朋友都知道,我虽然入行很早,但是我发现我对这个行业一点都不了解,我觉得其实我好像一直都没搞懂这个事,也没太明白这个行业。
Hi:是压根没兴趣还是没想过?
高:智商不在这方面。我是那种能不跟人打交道就不跟人打交道的人。但是在很多工作里,这都是一个缺陷,有时候你就得逼着自己来。
Hi:可能很多人都以为你是八零后艺术家里最擅长社交的。
高: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你要告诉自己,这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因为年轻的时候觉得一切皆有可能,你觉得我也许能行,我努把力也许能把关系都打通了,也能把各种社交做好,也能成为企业家,那时候觉得不会就学嘛,但是慢慢就会发现,有些事是真的干不了,那就还是回到舒适区吧。
Hi:最近在读什么书?
高:寺山修司的《少女诗集》,这是最近在看的,同时还在看朱大可的《华夏上古神话研究》。
Hi:除了展览,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高:想再找一个类似的地方呆着。
Hi:上瘾吗?
高:是的。最后我发现自己还是想去乡下待着。
Hi:在创作上呢?之前那些跨媒介的尝试还会继续吗?
高:其实我一直还是个画家。我觉得媒介在这儿其实并不是什么事,最重要的还是本身的状态。佛家讲“事理圆融”,首先你把理搞清楚了,然后才能把事搞好,理还没有理顺,就在事上强迫自己,肯定是好不了的。
Hi:重心全在画画上吗?
高:就是搞文艺工作,也不一定是画画。
分享到微信,
请点击右上角。
再选择[发送朋友]
或[分享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