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获悉康德美术馆要收藏一幅19世纪现实主义大师库尔贝的油画作品《汝拉山牧羊人》，自此心心念能早日一睹真容。近日库尔贝原作正式馆藏，康德馆长第一时间向我们介绍了这幅油画，并和我商议能否找人翻译一下画作背后木框上的一段手写文字，初看是法文。

我先找到曾留学法国多年的同学及其他法国友人翻译 ，均辨认出一些单词但未能翻译出整体文字含义。最后我联系到央美师姐李捷Dr.Jie Li-Elbraechter，她现定居新加坡，是艺术人类学博士，曾就读于德国明斯特艺术学院、瑞士日内瓦高等美术学院和英国伦敦圣马丁艺术学院，对英文、德文、法文都有所精通，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做艺术与研究。画作和背后文字发给她数日后，她在查证了很多资料后认为，画框上的这段手写文字是雨果诗句出自《秋叶集》，经过与其他法国专家的再确认，可以肯定此文字为《秋叶集》--夕阳II。

如果没有艺术、历史、文学和人类学的丰厚学识素养，是很难从仅存的残缺文字中联想到整体的内容，更无从谈起出处。不得不叹服师姐李捷的艺术人类学博士的敏锐度。

更何况迄今为止，拍卖行及其他网上能看到的信息，都是如下叙述：

流传历史 （背面表框手写）：库尔贝家族后裔 Herrmann Hugo Zwilenbery （1885-1966年） 德国著名犹太裔律师、企业家、外交官“我希望永远用我的艺术维持我的生计，一丝一毫也不偏离我的原则，一时一刻也不违背我的良心，一分一寸也不画仅仅为了取悦于人、易于出售的东西。”

这段文字写的非常感人。应该是看到了落款处“Hugo”的字样做出的大胆推测。在已经难于分辨字迹的情况下，加上这段文字的描述，很容易误导研究人员的方向。

但是我们确认，库尔贝的这幅作品的背面文字正是雨果的诗词无误！

对比一下《秋叶集》—— 夕阳II

在确定是大文豪雨果的诗词后，问题却越来越多了。我和李捷师姐多次激烈讨论到凌晨。

问题一：背后的诗词到底是谁的手笔

居斯塔夫·库尔贝 Gustave Courbet（1819--1877）和维克多·雨果Victor Hugo（1802--1885）都出生于法国东北部奥尔南地区，二人是地道的老乡。画作中夕阳下的汝拉山就是他们共同的现实场景，画作与诗作都描绘的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那么问题来了，这段文字究竟是谁的手笔？是库尔贝还是雨果或者另有其人？我们始终带着诸多问题讨论。“以见知隐”背后蕴含着巨大的信息有待发掘。库尔贝与雨果是法国19世纪现实主义美术与前期积极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二人的文艺观念与政治立场有着颇为深厚的交集与渊源，雨果是库尔贝整个生命时空的亲历者。早在1840年代初库尔贝的第一幅作品《odalisque》宫女，灵感就来源于雨果的写作，1844年油画《吊床》描绘的女主就是雨果早逝的女儿，库尔贝早期的艺术思想受到当时浪漫主义如画家德拉克洛瓦及文学作家雨果的影响，在1850年后确切的说是其主要代表作《画室》、《奥尔南的葬礼》等作品在1855年被万国博览会及沙龙评选否决之后，库尔贝才第一次以现实主义命名。

问题二：此名作的创作时间

库尔贝和雨果的观念及立场是在晚年时是对立的，雨果曾出版过《圆柱颂》诗集，而库尔贝接近晚年是反对拿破仑纪念柱的，在1871年巴黎公社期间，库尔贝当选公社委员和美术家联合会主席，因捣毁旺多姆广场拿破仑纪念柱事件而被捕，后经朋友保释出狱而流亡数年，最后亡命瑞士，客死异邦。《汝拉山的牧羊人》这幅作品有库尔贝的签名但是没有书写年代，无论从二人的观念立场还是画面的整体风格、色调，笔触，我们基本可以排除是晚年作品，尽管库尔贝晚年画了更多的风景，但晚年的风景笔触更加豪放不拘，色彩基本都是灰暗、混沌，以黑色调为主。

《海平线上的风暴》  古斯塔夫·库尔贝   1872—1873年

而《汝拉山牧羊人》的绘画语言尽管稍有惆怅，却仍是愉悦、平和的。从各方面推测画面描绘故乡现实生活场景应是在那次沙龙落选后也就是库尔贝现实主义成熟期的作品。

The Embouchment Of Seine， 1841,65x43 cm

问题三：画框上文字书写者的初步确认及书写年代

和李捷师姐的对话过程始终是伴随疑惑、兴奋而又感动的。师姐的治学态度严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们讨论对比了雨果与库尔贝的大量亲笔书信，通过笔迹排除了库尔贝本人书写诗句的可能性。比较画框上与纸质上的书写文字，从整体笔韵及单个字母的书写习惯特征基本上可以确认：画框上这段夕阳——秋叶集就是雨果本人书写。

再进一步讨论画作背后画框上书写的时间，我们得知《秋叶集》创作于1831，而库尔贝出生于1819年，可以暂时推断，不是在诗词创作之初书写上的，结合初步讨论画作年代是现实主义成熟期十九世纪五十至六十年代，很有可能是作家雨果看到同乡库尔贝这幅原作在夕阳——《秋叶集》诗集创作后的一到二十年间看到故乡景致与自己的诗情画意感怀后亲笔书写下的。并且在诗句后也隐约看到落有 Victor Hugo 雨果的签名。

作品背面字迹与雨果字迹对比

如果按照我们的假设真的是雨果的亲笔—— 那么一位作诗支持拿破仑的、有时代意义的大文豪；一位因为推翻拿破仑圆柱、被迫流亡客死他乡的时代代表性画家，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将改变很多历史、政治方面已有的理论。“以往知来、以见知隐”相信由《汝拉山牧羊人》展开的关于库尔贝和雨果的讨论只是发现的开始，以上观点难免疏漏与错误，我们会进一步考察和研究，谢谢康德馆长、施本铭老师的支持和分享、感谢至今参与研究讨论的各位法国朋友和专家。相信这是特殊的缘分，一切刚刚开始。

王 鹏

1984年生于山西，本科、研究生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壁画系，现于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美术所担任助教。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中国壁画学会会员

中国建筑协会会员

北京市美术家协会会员

重要展览及艺术活动

2018  作品《青花系列》入选国家艺术基金项目《江南百工》 上海朵云轩艺术中心

2016  作品《白牦牛》入选“高原文化 牦牛走进北京”展      首都博物馆

2016  作品《平谷三月天》入选“休闲平谷 北京意象”作品展  中国美术馆

2015  作品《瓷之色》入选“继绝向壁”壁画艺术求索展       中国美术馆

2015  作品《全鱼宴》入选“生态密云 北京意象”作品展      中国美术馆

2014 作品《青花瓷语》入选第三届全国壁画大展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2012 作品《瓷语之青花釉里红》入选2012大同国际壁画双年展 山西 大同

2009  作品《青花》 入选第十二届全国美展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

收藏机构

北京画院  西藏牦牛博物馆  居延博物馆  中信大厦

论文发表

《东西方文化交流中的青花瓷》 发表于《中国艺术》 2014年第3期总第76期

《从美学的角度试探介休窑瓷器》 发表于《中国美术》 2015年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