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7年走出大学校门，凌慧就开始了行走在长沙、湘西、北京、德国的“城市游牧者”生活，工作室也随着种种境遇换了八、九个。

　　“因为这样的经历，也让我对时间、空间的理解，更具有开放性。”艺术家凌慧2007年油画专业毕业后，去了湘西一个小山城辰溪县第一中学支教，一年后又直接去了德国游学。之后，在国防科技大学的教学工作之外或在北京的工作室创作。

　　在沈从文所构造的“湘西世界”里，有的是寂寥、蛮荒、神秘的赶尸与罡仙，但在他的眼里辰溪“任何时节实在是一个令人神往倾心的美丽地方”。或许也因了这湘楚文化的氤氲沁染，凌慧的作品中也透着一种神秘。

　　凌慧的画，自都市具象景观进而关注东方美学的表现性绘画。而进入“观念性绘画”却是近几年的事情。

　　“在去德国交流学习期间，看了三、四十个美术馆，思维方式和视野都开阔了，回国后研究生专业调整到美术史论研究，之后我的知识结构发生很大的改变。”凌慧从研究美术史论、美学、哲学的过程中，同时也在梳理自己的创作方法和绘画语言。凌慧在职的国防科技大学又经常接触到航空航天的科技信息，多学科的综合影响下，也拓展了她对自然、宇宙、空间、时间的认识，也影响到近期新作《时空之镜》等等作品的形成。

　　对话

　　Q&A

　　Q：雅昌艺术网 裴刚

　　A：艺术家 凌慧

　　理性思维的选择

　　Q：你创作的推进，很重要的一个线索是在理性思考的过程逐渐形成的?

　　A：从如何寻找自己的艺术语言来讲，我对哲学的偏爱起到了作用。比如作品对的媒介的选择，语言的形式，这些都是基于我看世界的角度和思维方式，包括我探索问题的不同角度。我要用更多时间和不同的语言形式，去琢磨。我相对属于思考型的人，有思辨的工作方式对我更有吸引力。

　　从心灵的关照开始

　　Q：另一创作的线索是由心灵的关照开启的，就像《海》的系列，与一次旅行有关？

　　A：我的《冰山计划》、《光-海-空间序列》等很多系列作品，并不是在海边或者是在冰山前产生的，因为我的创作方法，并不是写实的方法。《海》的系列就是我去藏区旅行的体验。虽然我并非信徒，但我希望探究其中的智慧。

　　在五明佛学院的三四天时间，看到僧侣和信众的学习、生活以及宗教活动。有强烈的仪式感和虔诚的信仰，但我没有寻找到自己心灵的宁静。在从成都回湖南转机的时候，我进入到冥想的状态，试图画一张什么都没有，全部都放下的画面。画了第一张《海》。

　　之前，我画过云，也画过房子，从画那张《海》开始，我的画面变的宁静、平和，让人放下杂乱的念头和烦扰。《海》的创作，并非是我在海边。从《海》开始，就有了《光》、《空间序列》、《时空之镜》等等的作品。

　　当我画了两张，三张的时候，发现不同时间的海，去掉画面中的东西越来越多，画面越来越简洁，最后呈现的只有大的色块和极简的光影，就像时间的镜像，能把不同时间、空间的“海”并置、收纳进来。

　　Q：因此《海》、《天空》已经不是对物质性的再现和叙事了。

　　A：那件《海》的作品之后，我非常明确的去叙事性。我希望能在画面中体验时空的浩瀚，但能装下很多，又能放下很多。只要有具体的形象，就会把关注重点放在了形状、色彩的物质上，而不是我想表达的时空观念。

　　所以，只有把现实物象、场景抽离掉，面对时空、场域的时候，观众才会反观自己的内心，从现实生活中脱离出来。

　　以绘画构建的场域

　　Q：因此，你的作品既不是纯形式的色彩实验，也不是面对现实中的物的再现，而是以绘画构建的场域。

　　A：首先，我的画是关乎人的精神性的作品。在我的创作的时候，也是关乎于人的心灵、精神本质的追问。

　　第二，“时空”主题的研究也是跟人有关的，是最自由、无穷无尽存在的一种场域。只要人存在于世界上，生老病死都会对时间会有感知的。我表现时空的观念，不是完全抒情的。“海”就是个载体，是心灵获得更大空间的载体。

凌慧《冰山计划系列》(部分) 纸本水彩 2017

　　Q：绘画性是很重要的因素。

　　A：我强调向内的情感、心灵体验。《冰山计划系列》是用水彩画的，海岛、冰山显得很薄、脆弱的感觉。我以绘画语言表现冰山的脆弱感，我个人而言比摄影或其他方式更准确。

　　偶发性的创作

　　Q：另一个创作状态的线索，你的作品有些是随着工作的推进而偶发性的产生的，像当时展览的灯箱的装置，可以讲一讲这个工方法对你是怎么样的状态。

　　A：我有一些作品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或做实验的时候；或者是在布展的时候。

　　Q：跟展览空间产生的。

　　A：我把整个展览作为整体的作品呈现。作品之间的关联性和整个展览场域作为一件大作品。

　　所以，我在布展的过程中，觉得作品还需要动态的维度。《海-空间序列》和《天空-空间序列》是物理时间的观察角度和采集。我感觉还应该有心理时间对动态光影的感知，就产生了九张“海”的时间切片形成的灯箱装置，然展览有了“呼吸感”和“流淌感”。

　　当我面对大海的壮阔和恢弘，会让我陷进一种冥想沉思。自然而然向内的自省状态，如德勒兹所讲时间的三种综合方式：过去、现在、未来。那个光的是个体感知的状态，光连绵不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眼睛里没有具体事物了，好像进入一种幻境的感觉。

　　这时候是面向内心的，眼前的海不再是海，进入一种向内感知时间、空间的一段冥想状态。

　　重组的时空结构

　　Q：你的空间、时间切片是不同于以往线性时间排序的方式，而是自由的提取、组合，重新结构的时间序列？

　　A：我们身处信息爆炸，碎片化的时代。这次“空镜”展的研讨会上，批评家王端廷教授就曾用印象派绘画的时间观念作比较，印象派对光和时间的呈现是线性的，就像莫奈的《睡莲》表现一天从早到晚和四季不同时间的光色变化。但我对时间、空间的呈现方式是多维度的，在《海—空间系列》中4组8个时间切片重新组合，类似于电影蒙太奇的时间组合，是多维度的。以正序、倒序、插叙等方式任意叠加、组合的。这是我通过冰山、大海、天空感知时空的载体。也许未来我会用其他的形式来研究关于时空的体验。

　　Q：你对色彩的处理方法，因为提到你的作品的时候，既不是抽象的绘画，也不是纯的对景写生，描绘对象的这种叙事的方法，你对色彩的处理是有你的特点的。

　　A：我把天空、大海作为时间、空间的载体，就像时空样本。其中的色彩跟主题有关。大海、天空的风景中所有的云、鸟、船、岛、人的形象全部去除，整体的色彩光影被抽离出来。

　　同时，在选择光线，记录时间的时候，是个人情感和心灵关照的结果。

　　《海-空间系列》会提炼宁静、平和、旷远的色彩；《天空- 空间序列》中晚霞和朝霞会提炼神秘、深邃、迷离的色彩，也是感知生命不同状态的情感体验。

　　Q：另外，你的作品经常以装置的方式，把复杂的感受通过材料和绘画强烈的呈现出来。

　　A：就像你对现场报道的一段文字很准确：“在绘画装置《时空之镜》的现场，由90件小幅绘画共同构成的‘时空之镜’在两侧相对映镜面反射的作用下无限延伸，置身于期间的观众也被不断复制，直至在虚空中消失。同样，《冰山计划系列》及‘光’、‘空间序列’等一系列作品在形式语言的背后是对生命、自然、人类的生存境遇的提问、致敬和纪念。”

　　在自然与人的关系中，大海的广袤无边无际，我希望表现出海的伟大带给我的震撼。

　　结语

　　在凌慧看来，《Light No.7-1/7-2/7-3 数字艺术灯光装置》、《时空之镜》、“‘时间切片’之色彩样本采集计划”等等，都是从个体体验的角度与群体产生更多的交互。因为时间、空间都太难以描述和定义，如何从视觉化的呈现，每个参与到作品中的观众都有各自的感受。这个“‘时间切片’之色彩样本采集计划”会越来越的和不同的群体产生交互，像蝴蝶效应一样，未来会产生无限的可能性。作品还在探索中，也在不断提出新问题，这些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也许没有，她更期待作品的开放性所产生的不可预期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