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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说法，诗歌是年轻人的事业，一般来说，情况也是如此，写诗的年轻人多。人年轻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写几句诗，或者会想写诗，至少也会读点诗。再不济的话，临时抱佛脚，谈恋爱写情书的时候会抄上几句，显得咱也是有情调的。我们对诗歌的理解，首先是抒发感情，再就是它是一种美，夜莺啦，玫瑰啦，风花雪月……读起来也要抑扬顿挫，富于节奏感，就像唱歌一样。恕我直言，大多数年轻人就是这么认识诗歌的。但，这一切和我们所谓的诗歌艺术无关，甚至和现代诗歌艺术是相反的。

如果你立志做一个诗人，就要进入诗歌作为语言艺术这件事，那就不一样了。艺术啊，那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更不是依靠你的本能就能完成的事。依靠原有的关于诗歌的理解只能坏事，只能写那种很差劲很糟糕的诗。有一句话，叫愤怒出诗人，这是胡扯，是不假思索的对写诗这件事的误会。这个老生常谈不过是庸人俗论，和现代诗歌艺术八竿子打不着。

你如果真的想写诗，想成为一个好诗人，首先要清除的就是这些混乱。不仅在理解上如此，也得追问实际上是什么教育在你写作中起作用。在理性和感性两方面都要清除那些坏影响，首先要做的工作是清除，让自己变成一张白纸，要对自己说，关于诗歌艺术实际上我一无所知，而我知道的那些都是垃圾。然后，开始大量阅读，阅读最好的诗人写的诗，古今中外都要读，尤其是被翻译过来的大诗人。要拼命地读，认真地读，反复读，研读。这得花去你大量的时间，让你不能随心所欲地打游戏，不能总是在微信圈里打发你作为一个未来大诗人的大好时光。为什么不强调读唐诗宋词，而是读大量读外国诗、翻译诗？因为我们今天写的诗歌样式就是西方来的，我们今天不写格律诗，其他还有一些重要的理由，这里就不说了。

谈谈在现今教育下，我们关于诗歌不假思索的庸人俗论吧。比如说抒情。我不是主张写诗不应该带上情绪。写诗的确需要情绪、情感，但那不应该是情的抒发，不应该是发泄、宣泄，恰恰相反，它应该是情绪或者情感的抑制。需要有情感，但你的处理方式是抑制它，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才显得有力量。比如中国的影视剧，一遇上死人立马就哭得泣不成声、哭天抢地，但那有什么用？烦不烦啊，假不假啊，你会不会笑场啊。好的表演，越是悲伤越是抑制，那样才动人。我只是举一个例子。你可以说，诗歌是对于情感的处理，但处理的方式不应该就是哭天抢地，有更高级的方式，真正打动人的方式，抑制，再抑制一点吧……

再说美，风花雪月是美，但不是语言艺术的审美。语言艺术的美表现在它的准确、简洁、透彻上，用那些华丽的辞藻写诗是堆积美，是说的那些东西很美，但你的说的方式很不美，甚至于丑陋。就像你面对一片美丽的风景，观看、体会就行了，但这时冒出来一个人，对你说，山河大地真美啊，你看，前面那座山像不像一个美女侧卧，她胯部的曲线真美啊。这不是煞风景吗？你写诗是要对方看见美，而不是强加给他你理解的美，让读者看见事物是最根本的，不是炫耀你的知见，你采集的花朵、标本。关于美，由于时间关系也只能先说这些。

再就是韵律。我们的教育已进入潜意识，告诉我们得押韵，诗得押韵，否则就是散文了。你押押看，也许真的押上了，但那和顺口溜又有什么区别？诗歌的确需要节奏，但那应该是生命的节奏、节律，这种节奏因人而异，因每一首的不同而异。现代诗歌的节奏绝对不是押韵！

我先说这几点，普及一下。要说的重点不过是，现代诗歌的门槛说低也低，只要识字拿起笔来就可以写。说高那就没边了。越是门槛低的东西，高级起来就可以通天。诗歌艺术是无限的，无止境的，但你必须从最基本的开始。按我说的，就是首先得去做清除工作，然后，在你的一片空白一无所知之上大量阅读，充实自己。然后，再开始写。再然后，才轮得上写出一点属于个人的独特的东西。

我在这里说这些最基本的，也并非是无的放矢。因为在座的也并非对诗歌完全空白，都接受过文学教育，耳濡目染，潜移默化，道听途说，一些庸人俗论早已进入了我们的潜意识，会左右我们的判断、写作以及倡导。至少是立志写诗的年轻人，必须首先和这些已经植根很深的东西打交道。我说这些算是一个专业性的提醒。

祝年轻一代写作成功，写出真正杰出无愧于自己文学抱负的不朽诗篇。

得罪！

（2020/10/31）

作者：中国当代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