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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2021年的三月,上百场的当代艺术活动,预示着经历了2020年疫情之后,当代艺术展览的春天真的来临了,观展又成为了一种“日常”,一方面欣喜于这种可以自由看展览的日子,另外一方面,在看了大量的展览,尤其是更为年青一代的90后甚至是00后的创作之后,常常会对自我产生一种怀疑,那就是“无感”,常常在想是自己的感知力下降了?还是更为年青一代的青年艺术家创作本身出了问题?可以看到的是他们的创作在今天变得越来越“均质化”、“套路化”,越来越像“当代艺术”,这背后折射出来的问题是什么呢?值得我们反思。
越来越“套路化”的青年艺术
精致的制作、高超的技术、清晰的问题意识以及非常强的逻辑思辨能力......在观看一些80后、90后等更为年轻一代的青年艺术家创作的时候,常常会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对媒介、材料、创作手法等等以及作品的视觉语言、风格、形态、展览机制等方面驾轻就熟,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的符合当代艺术的要求,但就是在细看的时候,存在看不下去的问题,或者用经不起推敲来形容更为恰当。
就像批评家刘礼宾讲到的,当下很多青年艺术家在做一个像作品的作品,特别追求作品感,在创作的投入上、技术上都没有问题,但是作品的针对性以及准确性上有问题。
他将这类创作分为几个方面,比如有些作品把观念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上,但是这个观念的知识来源、以及当下语境中的有效性是什么?大家好像都不在意,还有一些作品,看起来做的非常的学术,但是当真正的去看的时候,作品本身所提出的问题太简单,经不起推敲。或者是太把既有的知识系统当回事了,造成的结果就是看起来很像是一个作业,只不过是作业放置的地点不同,体量投入大一点。其实就是一种命题作文,无非以前的题目是老师出的,现在是看到了一些展览作品的样式,或者一些流行的,特别标准的作品样式,大家不去反思而是形成了一种潮流,自以为能够在这样一个潮流中有所作为,所以说存在的问题很大。
批评家刘礼宾
他以绘画和装置为例,看起来好像是朝着四面八方突击,各种样式翻新,但都不彻底,像“‘坏’画艺术家其实很多只是为了‘坏’而怪。一个不会颠球的足球运动员,直接抱着球冲向球门,把足球当橄榄球打,谁又能说什么呢?即使看似‘怪’,也基本陷入在套路里面。一点涂鸦,几件现成品钉在在画布上,再写几句英文脏话;里希特+霍克尼+视错觉+青春记忆等等;写实+偶然肌理(俗称‘鼻涕画’)。一种样式一旦出现,立即泛滥成灾。还有材料转化试验品。与绘画类似,用一截木头局部雕出一个西瓜,涂一些鲜艳的色;用硅胶翻制一个正在融化的石碑,或者坦克;把石头雕成的锁链和铁质锁链组合在一起;用透明塑料复制一下过安检的衣物等等。基本是静态‘蒙太奇’,简单的二元转化。”
这样的创作,看起来好像大家都不一样,但是在语言层面,这种处理方式是很相似的。以前的主题性创作,大家都在做,虽然主题是相同的,但是在语言层面很容易进行比较,而当下看似规避了抄袭或者题材的雷同,其实在语言层面或者技法层面,使得艺术的创作方式存在太多雷同了,所以就会出现这种现象。
教育与策展和媒体策略
当然这里面还存在更为深层次的原因,刘礼宾讲到,一方面是这些青年艺术家们受的教育都差不多,学习的内容和能够运用到的知识都差不多,另外一方面就是他们的主动选择,比如对世界文化的研究,此外像创作中的凝视、滤镜、错位等等主题或者方法,在这里知识成为了一种工具,而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选择来用的这些知识在具体的时间阶段都有各自的针对性,但这些针对性或者问题放在当下的这些青年艺术家们的身上,未必是他们的问题。
此外,也和整体的艺术氛围有关系,因为当代艺术变的越来越“标准化”,所以它排除了很多其他的知识来源,比如从事“传统”艺术创作的艺术家们就很难融进当代艺术这个圈。
批评家王春辰
而批评家王春辰看来,有很多有创造力的青年艺术家并没有被主流视觉关注到,当下的美术馆以及艺术机构非常的多,还有各种各样的展览,但并不等于这些艺术家都能够脱颖而出,还有很多青年艺术家还需要被发现,他们缺乏社会的发现支持和推动,我们要去关注那些还没有被广泛关注,没有被商业化的这一批青年艺术家,
他同时也谈到了教育的问题,“有大量的学生,学的知识是‘陈旧’的,他们还在不断的画写实、画素描、画主题,自身对社会没有认知,还不读书,对社会没有想象力。所以,当下的青年人应该更多的思考国际化的主题,全球性的话题问题,不同文化体,不同地域之间的文化碰撞,当有感受,而不光是个人美学趣味的表现。”
除此之外,刘礼宾还谈到另外一一个问题,就是具有海外背景的媒体或者策展人们的引导以及对很符合西方话语系统当代艺术样式的推广,比如在展览中可以看到一些创作针对的是“黑人”的问题,这种问题并不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所以就会存在很多作品的形式或者展览的形式都非常好,但就是感觉它所呈现出来的问题不痛不痒,放在哪里都可以,这似乎是一种新的“文化殖民”,需要我们警惕和反思。
批评的缺失
批评的缺失也是众多批评家们感到奇怪的地方,为什么在这几年批评变的少了?刘礼宾也感慨,这两年很少看到有针对性的当代艺术批评性文章,大部分的文章是对现象的梳理,很少看到在学理上对某个艺术现象进行批评和讨论,这与2004年、2005年大家对青年艺术家们创作的“新卡通”的批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批评家、艺术史家吕澎也讲到:“批评不强烈,自然就可以让人为所欲为。”
2020年,王春辰在798当代艺术中心想要做一场青年批评家的对话论坛,但是当他寻找更年轻一代批评家的时候,比如30岁左右的,发现找不到,反而有很多青年策展人的出现,于是他试着寻找这些青年策展人,但发现他们更多的是在撰写展览前言,而很少涉及到艺术的批评,或者是对艺术的发展没有认识,对艺术的线索没有认识,对艺术出现的问题没有提出,这是很大的问题。
“当下艺术的价值追求,语言特征是什么?现在青年艺术的特征是什么?有哪些倾向?有哪些特点?得写文章,现在回看以前,会发现有人在写中国油画的现状,或者行为艺术在中国的调查报告,我还谈过当代摄影的情况,我还要在银川当代美术馆做新一代装置艺术的展览,要关注一些问题。”王春辰说。
问题意识与精神深度
“艺术家容易受生活的影响,过去艺术市场的崛起,对人的影响很大,此外还有意识形态的问题,人们自觉的进行自我约束,年轻的时候,‘过分了’可以无所谓,今天要是‘过分’的话,可能要出事。”吕澎讲到。
在他看来,更年轻一代青年艺术家出现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们接受的信息和知识,认为当代艺术天然就应该是这样的。
艺术创作究竟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出发点是什么?在吕澎看来是需要交代的。艺术家们创作时也许很开心,很有快感,甚至是很有趣,也实现了自己的想法,但作品究竟意味着什么?不一定能够说的出来,现在更多地是玩的成分多一点,包括智力、思想分析能力。反而社会现实的东西很弱。
批评家吕澎
“当代艺术当下最缺乏的是思想和问题意识,这里重要的不是思考的问题,而是究竟想干什么?今天要干什么?做的艺术是什么意思?只有过了这些问题,才能行动,如果说不知道,自己就想这么做,或者说作品做出来了,其他的是批评家的事情,这就没意思了。”
他强调,要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理解问题,如果不从艺术史的角度理解问题的话,我们就谈个人趣味,个人随时可以说我喜欢和不喜欢,这样就没有意义了,艺术圈主要讨论的还是艺术家的工作否成立对,这个很重要。
批评家王端廷也有同样的看法,更年轻一代的青年艺术家们艺术家们关注自我、日常、微观世界,对社会尖锐的问题以及矛盾冲突搁置起来,或者是视而不见,造成了作品难以感动人或者具有某种震撼的力量,说到底就是精神深度不够,可能有些作品给我们展示的痛感比生活本身还温和。另外一方面则是生活本身比艺术要残酷太多,原本艺术应该是超越现实的,更深刻更残酷才对,但现在没有做到这一点。
原因很多,首先是社会环境各种审查,我们没有获得完全自由表达的权利,因此可以看到,很多艺术家们的作品语言非常的成熟,甚至是国际性的,但作品却缺少某种厚度,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另外一方面,是艺术自身的体制化,所以想要有所突破,就要对这两种限制进行双重反叛,才会有价值。
批评家王端廷
他还讲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时的艺术家们反抗压制、追求自由独立这种东西,他们相对非常的纯粹,没有艺术市场,现在的艺术家们一出道就受到了市场的限制,生活方式和以前是不一样的,可以靠市场生活,但这又会产生一个问题,就是创作必须迎合市场,就会不自觉地考虑作品是不是会被人们喜欢,能不能卖钱,这时候一些本能的冲动,以及对社会现实尖锐的表达就会自动地屏蔽掉,艺术表达的深度就大打折扣。
在他看来,当代艺术面临的核心问题是精神深度,精神深度永远是评判艺术价值的最高标准,艺术的形式语言手法是重要的,但是是相对次要的。
青年艺术家在做减法中找到自己
其实,青年艺术家在创作中各种媒介都可以运用,但就像王春辰讲到的,关键是如何运用,使作品有表现力、有强度,比如同样是画“人体”,弗洛伊德也在画,中国的艺术家毛焰也在画,感觉一样吗?
还有画风景,很多时候看到的是“农民工”进城,或者是几个年轻人站在一个场景里面,有什么意义呢?这就叫新时代?在王春辰看来,还是要把生活的真实表现出来,年轻人的状态表现出来,比如玩手机、上网、蹦迪唱歌、看球赛或者是追求时尚、逛街等等都可以,但这些场景并没有捕捉到,也没有呈现出年轻人的意味。
此外,当下的“潮流艺术”很热,但是看村上隆的作品,同样也很深刻,所以王春辰强调,青年艺术家在创作时要仔细研究,很多时候看到的并不是我们自己认为的那样子。
批评家何桂彦
当然,青年人还处在不断的成长之中,就像何桂彦在2020年度“罗中立奖学金”获奖作品展中讲到的,青年艺术家们也不用太过纠结,他们还在成长,一方面要面对知识系统,他们已经做的很好了;另外一方面要学会在呈现上面做减法,要明白作品中什么才是最打动人的,找到语言的纯粹性,在减法中找到自己。
青年艺术的新可能?
青年艺术在未来的可能是什么?在刘礼宾看来,70后的一些艺术家将会凸显出来,而80和90后的艺术家还没有看到有这种趋势,他们还在当下的这股风潮之中;另外一方面,在信息技术或者多媒体技术方面青年艺术家们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需要跨界,技术的隔阂造成他们有一些优势,还有在全球范围内大家的起点是一样的,除了思想架构上不太一样。
当然,这里还有一部分就是那些更加深入中国传统的青年艺术家们,也能看到一些希望,有些人开始在某个艺术领域或者艺术类别上变得很不一样。
“大概四五年的时间,就会出现一些很不错的艺术家。”刘礼宾说。
结语:在当代艺术越来越变得“标准化”的当下,更年轻一代的青年艺术家们如何在这其中不被裹挟,找到自己的定位就显得至关重要,就像吕澎讲到的,创作的出发点是什么?究竟想要做什么?多思考,多想想并不是一件坏事,更为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当代艺术的批评,希望在未来的艺术生态能够更为健全。
作者:陈耀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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