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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05 15:32
今晨再次走访位于纽约布鲁克林区的LATITUDE画廊,回看独立策展人任艺粟策划的艺术家谈思远展览“Chug,Chug-不论在车上还是车下,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展期:2021年6月19日至7月10日)。打开“车门”,昨天开幕式上熙攘的人群,热情交谈的氛围始终充斥着整间白色的“车厢”。那辆停靠在月台的列车将再次出发。
谈思远,《一块肥肉》,2019。布面丙烯,96×64inch,图片提供:艺术家与LATITUDE画廊。©谈思远
翠色欲流的巨大竹林,与若现若影的猛虎“攀生”在画廊左墙,汹涌波涛地扑面而来,掀开你的眼帘。《一块肥肉》(2019),谈思远如此命名。俨然,展览的开篇就吊足了你的胃口。
艺术家谈思远从底特律福特汽车公司工作开始,就把工业材料应用在他的作品创作中,手喷漆、喷笔、石膏、笨板、树脂。这些工业材料在他的创作中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语言和属性,他觉得要和材料相互妥协,最终才能相互成全。手喷漆在画面上的粗糙质感,与画面中深邃、幽静的竹林形成强烈的感官反差。寥寥几笔的紫色诡异地出现在竹林尽头,暗藏杀机。清代画家郑板桥曾留墨于《篱竹》,“一片绿阴如洗,护竹何劳荆杞?仍将竹作芭篱,求人不如求已”。恰似那头猛虎穿梭于其中,像是对领地宣誓,也像是对犯其尊者的警告,令人望而生畏。游虎半隐半现又好似落入猎人的枪又,还是猎人并不得知死亡的降临。最终不过是虎落平阳或是羊入虎又。都未曾得知。
谈思远,《日与夜》,2020。布面丙烯喷笔,14×11inch,图片提供:艺术家与LATITUDE画廊。©谈思远
伴着疑问转身,《自救的女神》与《日与夜》相邻呈现。画中的人、物仿佛均失控于熊熊烈火之中,而喷笔制造的模糊感,牵着你的记忆返回到并不遥远的昨天,人们日夜交替的生活在混乱、愤怒、无序的环境里,滋生出种种倦怠、割裂、漠视的态度。就像画中大面积的深蓝和紫色,好似黑暗正要把光明的意志慢慢吞噬,这时一旁的自由女神像,会在猛然间敲打你瞌睡的灵魂,好似杰西卡.卡尔.穆尔的那首诗“因为自由只是母亲的天性,虽然你不爱她,但她永远不会恨你,她是大地、风和火,不要引诱她显示她的力量”-《黑色的自由女神像》。
谈思远,《自救的女神》,2020。布面丙烯喷笔,24×8inch,图片提供:艺术家与LATITUDE画廊。©谈思远
生死即是冷暖,策展人任艺粟用四件明暗对立的水彩作品,在画廊内侧的墙壁上织建了一张关于生死的“地图”。从《凤还巢》(2020)到《你回来了》(2020),以及结尾处的《去往美丽的世界》(2020),她把谈思远内心深处最刻骨铭心的悲痛-从父亲离世、到朋友离开,一路走来对生死的理解和感悟都呈现在你的面前。如她所说:“讨论生死的场域不必宏大,‘冷暖’的二元对立已然彰显”。而谈思远通过质朴的笔触和水性材料来表达自己内在的情感,虽不会让你观看之后产生撕心裂肺的苦楚,但心却始终隐隐作痛。
由左至右:谈思远,《你回来了》,2020。水彩,6×5inch/《去往美丽的世界》,2020。水彩,8×6inch,图片提供:艺术家与LATITUDE画廊。©谈思远
谈思远,《龙骨-西行》,2021。笨板、报纸、墙漆、石膏,16×65×6inch,图片提供:艺术家与LATITUDE画廊。©谈思远
下到LATITUDE Gallery的第二展厅,最后一件作品《龙骨-西行》(2021)悬在聚光灯下成为展览的高潮。那束幽冷而寂静的光打在作品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表面被火灼伤的痕迹。谈思远不仅对铁轨的形态和构造进行了处理,对于历史的调研、材料的使用、考究的配色、上百张报纸挤压而成的质感,都证明了谈思远超长时限的工作强度,还有他对作品制成上的精致态度,最终这段悬浮在空中的铁轨才会显得自然而又不平常。感觉像唐纳德·贾德(1928/6/3-1994/2/12)排列的盒子,作品本身只探索物体与空间的自主权,不追求层次的自然展现,强调作品的整体性,但钟情于工艺精良的外观呈现。那段被清冷而鲜亮的蓝色包裹着悬浮物,像面临灾难的人们,正在逐步消失生命体征。他们有无法抗拒的命运,也有无处呐喊的烦恼。
谈思远,《龙骨-东向》,2021。笨板、报纸、墙漆、发织物,尺寸可变,展览现场:Tutu Gallery 图片提供:艺术家。©谈思远
同名的另一件雕塑作品《龙骨-东向》(2021)作为展览第二部分的开篇,呈现在Tutu Gallery(展期:2021年7月10日至8月16日)。这两件首尾相连的作品,同名却不同方向,色彩上延续了蓝与黄、冷与暖的对比,构成了两个画廊空间和时间上的交错对话。谈思远再次解构了铁轨的形象,把它重新分解成书写百家姓的躯干,并整合成一条贯穿画廊空间的巨龙。“直到150年后才被西方新闻媒体及社会承认的14,000名华工,最后被记载的也只不过是寥寥几百个姓名,而大部分人仍只是数字编码”。策展人任艺粟补充了这段历史。这难免不让人想到电影《波斯语课》里那套由2840个犹太人名字所编造的虚假语言。最悲伤的不是发现一个真实的谎言,而是了解一个谎言的真实。当优美的文字被朗诵出来,是他们的名字,也是他们鲜活过的生命。但这段用生命铺盖的铁路又是否能掀翻那辆掩盖着历史错误的“列车”呢?
谈思远,《荆棘》,2020。布面丙烯喷笔,12×12inch,图片提供:艺术家。©谈思远
谈思远习惯了工厂车间里机器转动的声响,还有手与工具间不断发生的联系。他用手喷漆和喷笔进行创作,对他来讲是对生活形态的复制。当机器代替手避免与画布接触。虽然加快绘画速度,但是意外仍然不断出现。好像我们感觉上可以控制事情的变化,但偶然和意外依然会是生活的常规。
谈思远,《草!有毒》,2020。布面丙烯喷笔,12×12inch,图片提供:艺术家。©谈思远
“灰色的烟雾模糊了遥远的星座,眼前的一切失去了历史和名字。”-博尔赫斯(在约瑟夫·康拉德的一本书里发现的手稿)-《面前的月亮.圣马丁札记》
谈思远,《美猴王》,2020。布面丙烯喷笔,28×22inch,展览现场:Tutu Gallery 图片提供:艺术家。©谈思远
所以看到画廊主墙的《荆棘》(2020),《草!有毒》(2020),还有《美猴王》(2020)时,你会惊讶机器在谈思远手中可以如此的温顺,但又会发现曾有很多颜料星星点点的意外洒开,像淘气的小孩儿,时不时让你的神经紧绷。谈思远的作品中有很多不失诙谐的幽默,但是创作灵感大都来自经历过的苦难,例如《美国建筑公司》被任艺粟布置在厨房的汤勺边,鱼目混珠,暗箭难防的和你开着玩笑,可实际它在和你讲述悲伤的故事。这种玩世不恭,却又感情真挚的气味悄然浸透在整间画廊公寓中。
谈思远,《美国建筑公司》,2020。布面丙烯喷笔,8×8inch,展览现场:Tutu Gallery 图片提供:艺术家。©谈思远
谈思远,《正义与真理》,2021。泡沫、石膏、木头、油漆,93×28×21inch,展览现场:Tutu Gallery 图片提供:艺术家。©谈思远
雕塑作品《正义与真理》(2021)矗立在Tutu Gallery青葱绿叶的后花园中,依然是一个冷暖鲜明的作品,廉价的工业材料被组织在一起,却被谈思远雕刻的异常逼真。他不像杜尚(1887/7/28-1968/10/2)只是把材料挪移、组合、改造,而是在分配材料关系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加工。他要传达的意图也非常明确,当看到材料和作品的名字,你就隐约猜到艺术家想表达的问题方向。这件作品的摆放,既像策展人任艺粟对两部分展览的收尾,也像艺术家谈思远给予观众的答案。恍然间,以为我们的旅程到达终点,却幡然醒悟这也许是列车暂时的停靠。是的,这件雕塑是一个故事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正如任艺粟所说:“概念是静止的,也是运动的.....当思维固化,对正义和真理的认识也将停止”
《地理学》,2020。水彩,15.5×11.5inch,图片提供:艺术家。©谈思远
一转身,我们的视线又回落到延展至后院的一小段龙骨。在这个既不浪漫似乎亦不真实的世界里,前进的车轮好像永远不会停歇。艺术家在《地理学》里给出了一份启示。那个正对着火山点燃香烟的男孩,最终如克利斯朵夫穿越逆流般到达彼岸,不懈努力地翻上了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在山顶之上,他像往常一般点燃了那根香烟,却不再如往常一样。
作者胡凌远,独立策展人和艺术撰稿人,目前工作于纽约,从事当代艺术领域,毕业于美国密西根州立大学获得艺术与文化管理硕士学位,侧重于博物馆研究。
作者:胡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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