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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谈到孙震生的作品时,我总是颇有些许顾虑的,倒不是因为作品本身,而是因其师门。震生师从大家何家英先生,自然是显赫的名门正派中人,唱念做打,一招一式皆毫不含糊,精准到位,特别是其重彩作品,庄重静穆且不失清丽,尤为难得,这些也应是无需多谈的。但过于纯正的血统抑或完美的偶像,本不是我所愿意亲近的。我常常自比做野生之物,不入门派,不参释道,偶尔有人肯赏几句褒奖或批评,我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回个礼唱个诺,一支烟的功夫便忘了个干净,只图自己逍遥自在,为所欲为。即便出了格,也不至折损了师傅的颜面,涂污了明晃晃匾额。如此看来,震生应是与我无缘的。但事实上的情形却恰恰相反,我视震生如手足。同样不是因为作品,更多的是因为震生其人。我二人同年,前后相差月余,某日相逢厮混片刻后便有一见如故之感。震生画余习武多年,自有非凡身手,也练就了男儿的胆魄忠义。看似温文,却筋骨强健;看似腼腆,在是非面前却能毅然决然。一日与政和君对坐,列当下中国工笔人物画界70一代之“五虎上将”以佐酒,我抢道:“震生必是可比作赵云的……”。虽是笑谈,却也算是我对震生的真印象了。如今既然遵震生的嘱托作文,不指手画脚的谈及其作品似乎又着实不太像话,我便也只得硬着头皮,凭着粗疏的理解力临时披挂上阵,胡乱品头论足一番了。我所喜爱的艺术或人物大约分为三类:偏于传统一路的,多是经各方文脉传承滋养得来,文质彬彬,醇厚华滋,朴素怡人;另有倾向于批判一流的,则尖锐勇武,常见一手剥皮剜心的好本领,直至剜出血淋淋的人性方肯罢休;再有便是嬉怒笑骂,状若疯汉却能暗藏慧心的大智者。震生无疑属于第一种,气度上中正仁和,品相上端庄秀美,虽无可避免的近似其师,却依然能颇具自己的面貌与个性。他对古代墓室壁画与日本岩彩技法嫁接融入,既聪明的绕开了一味“近亲繁殖”的平庸套路,又拓展了中国绘画一种可能的发展空间,的确是有其过人之处的。单就这点来说,在今日学院体系普遍大树之下不见青草的尴尬境遇中,震生已属难得一见的智者了。虽然同样是对少数民族人物题材表现的热衷,但在他的作品中,却不见了各种展览中让人避之不及的民族服饰秀似的亢奋炫耀与佯装抒情,也少了强逼带着体温的生命沦落为各种刺绣与首饰毛皮展示架的蛮横。震生的画面更多展现出来的则是由朴实的视角下所带来的平等且平凡的亲近和感动,不评判,亦不叫嚣,不隐藏,亦不夸大,让观者可以踏着砾石或泥泞实实在在的站在他们身边,与他们一同接受生活所给予的一切。此时的震生,或许应该已真正接近了那个对名利无感,每日用画笔与乡人们一同耕作的米勒了吧。
沈宁于苏州听枫园
2012年2月13日
作者: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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