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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天下幽
极少来四川,今年却来了两次。很小就知道“少不入川”的道理,但毕竟今非昔比,诱惑比比皆是。不过“天府之国”的名声大,美丽的山川河流、人情故事,一直吸引着我。
第一次是春天,随研究院教学写生团采风,去的是川东巴中,是国务院扶贫重点地区。新开发的光雾山令人印象深刻。只是写生团百十号人,队伍庞大,安全第一,似是公务在身,没得心思去仔细体会。这次是秋天,仍是研究院活动,应崇州彭总的邀请到青城山写生。这次只是一二十人,加之青城名声显赫,使人颇能感受蜀山滋味。虽然青城只得一个“幽”字,却也是四川地貌特点之一。
体会幽,就得赶上好季节,天气相宜。我们适逢四川那种似雨非雨、水雾融融的天气,它太适合青城了,山路弯弯曲曲算不上难于上青天,只是被水雾浸过的青石板便显得异常湿滑。年龄大些的都坐上了滑竿,熙熙攘攘地排成一溜,为有典故的名山增添一道风景。年纪轻些的便拾阶而上,顺阶而下,刚还热闹非凡的队伍很快就淹没在深不可测的青清幽谷之中了。
体会幽,就得赶上好时候,游客不能多。最好一个人走,背个背包,拿瓶水,沿着山路—间或是栈道,不回头地往幽静的深绿中走。累了找个亭台歇息片刻,饿了看见农家保证不会空着肚子。更享受的是,一个人坐在农家小院,把脸迎向那天空飘来的细雨,滋润着湿漉柔软的空气。无所事事的主人从不会打扰你,任你待多长时间也没个声响。倒是好奇的小猫小狗更喜欢生人的光顾,摇头摆尾而又小心地转在你前后左右。
毕竟时间短,这“天下幽”尚得时间悉心体会。不过,短短几日,四川人在这清幽之中得来的闲静已惹我羡慕嫉妒。男女老幼静静地在这消磨着时光,与世无争的闲情逸致如同满山摇摆的翠竹般自然。那日天色渐晚,我跌跌撞撞地下山,一路上见到的农民都低头在忙,忙抽烟,忙喝茶,做生意的决不推销,烤野味的也不抬头看你一眼,只凭那浓郁的香味招揽着客人。想着这一天也没见几个人影,真不知这生意怎样做好。不过我还是喜欢这山,喜欢这幽,喜欢这里人们的闲在。因为它能荡涤混沌,沉淀龌龊,使人清凉。
夜宿嶂石岩
微风伴着细雨,在忧郁的春夜里,雾一般地飘洒。没有月光,也不见了星辰,山间的夜黑得真正伸手不见五指。本来修得很宽的山路,只因为两边是陡峭的沟崖,便使人迷茫得不敢迈步。还是春寒季节,没有草虫鸣叫,黑色中只听着蒙蒙细雨似有非有的淅沥,和着众人的脚步匆匆,偶尔一两声低语和耐不住冷风的唏嘘。这是太行深处的嶂石岩,同行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地方。它有傲人的山峦,浑厚的巨岩,完整的石壁,气吞山河,无比壮美;它有跌宕的沟壑,崎呕的山道,行到跟前,令人仰止,再望而生畏。
这一夜住在了山下的旅店,同行者全是研究院天天见面的同事,只是远离了都市的喧闹,集合在这气爽心清的山野,在感觉里是春雨般新鲜。这一夜没有了电视和手机信号,生活便突然变得简单而自然,心境也难得朴素且平和。像是许久没有这种感受了,没有了诱惑和干扰,我得以做新的梦,没有了繁华和浪漫,我能够去重新想。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我担心明天的写生计划要泡汤。出来已经四天了,今天才刚刚找到些感觉,我希望明天还能在嶂石岩周围的村子里多走走看看。身临其境与照片的感觉真的不同。就拿眼前漆黑的山色来说,那诡秘、空濛甚至还有些恐惧的感觉是文字、摄影怎么也表达不清的。
画也表达不清,当然它和文字、摄影的表达不在一个层面。作为一个画画的人,当你经常保持那种感觉的时候,当你的手追上你的眼、你的心的时候,你肯定会表达清。
不信你听,还是黑崖压顶、风雨交加,没有一点灯光的山村,依稀传来卡拉OK的歌声;不信你看,还是层峦叠嶂、萧瑟着并发出低吟的山谷,恍惚中静静地停着奔驰宝马。这就是感觉,这就是今夜的感觉。它是梦,它随着山峦,随着风雨,飘到窗外的黑色中,飘到远方的云朵上。其实它不是梦,一是一切就在我的耳边眼前,二是因为思念使我今晚整夜无眠。
和姜宝林老师去写生
2004年5月8日,是去宁夏采风的第二天,目的地是贺兰山。虽是5月,寸草不生、怪石林立的贺兰山已是骄阳似火,越走越窄的羊肠山道上没有遮掩,光秃秃的山沟最后干脆没有了路,大家只能在层层叠叠的石头上蹦跳着前进。许多人回了头,原本20多人的队伍渐渐少了下来。最后,和我坚持跑到最深最远的只剩下一位,他就是年逾六旬的姜宝林老师。
坐在山上掐指一算,认识姜老师正好20年。我们感慨时光匆匆,唏嘘中不忍回忆。正午的贺兰山,没有风,横七八竖的石块安静地躺在前后左右。慢慢地,那石块在太阳的直射下变得花白,黑色的阴影变得很细,像折带,弯弯曲曲、洋洋洒洒铺满了眼。恍惚中,我似乎又看到了姜老师的代表作《贺兰山一截》。
《贺兰山一截》是姜老师上世纪80年代的作品,同他更早些时候在中央美院研究生班毕业作品展的那批作品一样,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印象远非“气韵生动、构图灵巧”,或“笔墨浑厚、意境深邃”之类。它不仅是几种风格、几种样式在眼前的感动和变化,也是作品中洋溢的阔达胸怀和开张气势,以及很少人能做到的心手一体的随情生发。我不能准确地表达姜宝林老师为我后来的创作做了哪些启发,但我知道,从那时起,一位活跃在南方的北方画家的山水作品成了我许多创作的因循。我是多么需要这样的老师。
这是一种非常巨大的力量,恰似这逶迤壮阔的贺兰山,坚强、坚定,霸气十足;这是一种非常可贵的品德,如同这满山遍野的石壁,毫不遮掩,明明白白,不随世风吹逐。20多年前,我曾随姜老师一起到京郊云蒙山写生,为地铁作大型壁画;曾同上井冈山,到革命老区体验生活;我们还共同爬过河北、河南的太行山,去过漓江两岸的兴坪、杨堤和白沙。每一次,姜老师都会言传身教,让我默默地学习他的观察,思考他的取舍,聆听他的创意。之后,在他的作品中找寻我自己。
不错,正是在他的作品中你能找到自己。不仅仅是找自己的问题,找自己的差别,更是找自己的方向,找自己的位置。在姜老师的指导下,你可以体验“眼高手低”的局促,而这并不是每位老师都能做到的。当然,在姜老师的作品里,你也可以理解“才思敏捷”、“才华横溢”的创造,虽然姜老师自己并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信息时代,我们正是需要这样的好老师,需要这样为我们年轻一代开拓方向、开启心灵的导师。
适逢我担任中国画研究院教育培训中心主任,那天中午,在贺兰山,我和姜老师签定了他在中国画研究院设立教学工作室、招收研修生的协议。下山的路上,我真高兴,为姜老师高兴,也为后来的马硕山(姜宝林工作室的学生)们高兴,因为他们比我幸运,他们有了一位一生受用的最可敬的导师。
作者:赵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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