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读董其昌画册，偶见一跋：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愉悦，不堪持赠君。”

　　隐逸逍遥的林泉生活令其颇为自得，想必那时山是幽静的，空气质量也不错。

　　然时过境迁，今日白云何其多，不在山林已入城!莫说持赠，只怕是却之不得。冬日京城，难得晴空，天际白云翩翩——惜乎止于貌似，实则：高炉起白烟，竟日横天边!三日无风，不见天日。纵使晴明无雨色，入“城”深处亦沾衣。此种馈赠，岂不危乎殆哉！

　　董又有跋云：“古来画者多寿，盖画中烟云供养耳。”然今日画中弥漫恐非昔日之烟霞，自莫奈的《日出印象》起，就已变质了。

　　董之弟子王原祁亦为山水画大家，诗画常署“烟客”，看来亦是奉其师承。今者，烟客颇多，见面二话不说，即赠以烟云（香烟），颇似古时朋友见面作揖之寻常和不可或缺。随即举火生烟，吞吐间，云蒸霞蔚，令人不堪趋避。不知此种烟云供养，可颐天年否？

　　余久居城市，于烟云，亦另有所得。

　　新茶上市，取一簇置于玻璃杯中，热水冲之，轻轻摇荡，顿时云雾缭绕，清香四溢，那何尝不是山林之气？绿芽嫩叶，在清亮的水中渐次舒展绽放，棵棵立于杯中，长成一片绿林。瞬间，春天在我掌心复归了！

　　有朋自远方来，以此持赠，可乎？

作者：李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