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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人生是没有存储卡的数码摄影。初闻此说,不禁怅然。然细想之即使有存储卡,又能如何,留下的只是瞬间的残像,没有活力,徒增回忆的感伤。逝者如川,毕竟东流去。一切实在的只在当下,每一刻的实在,即是沉甸甸的人生,我自我安慰。不禁又想,倘若生活仅是沉甸甸的现实,何尝不无趣?进而惶惑起来:我的生命有存储卡吗?
少年时,我就有丘山之好,喜欢旅行,亲近山水,涤荡心胸。但如今却甚少出游,想想需要面对“景点”日益喧闹的人潮,车水马龙的商贩,便兴味索然。于是看风景,常常被压缩为出差时在高速列车上捕捉窗外疾驰而过的浮光掠影,千里江山,顷刻间便尽揽,有时禁不住有点小得意:古之游者再牛也只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但这种旅行,一定少不了一架大存储量的相机。尽管车外的“隔窗山色”,只是平常家山,但我还禁不住地一边在脑海中浮想着古之大家的山水佳作,一边不停地揿下快门,将其录入存储卡。归来之后,自然的风光就这样通过风驰电掣又不十分明净的车窗、相机的镜头、电脑的显示屏在我的眼前重新展现。尽管现代科技再发达,把自然变为图像,仍是一次次地歪曲变异和减损的过程。尤其是像我这样获得的图像何尝是自然,至多是自然不甚明晰的残像,与自然相去甚远。哪有古人“看花归来马蹄香”的那份浪漫、真切,余韵绵绵。也许时代变了,快节奏的生活,今人再期许那份悠缓自适的恬然了。
然而对于我,这个遗憾不是没法补救。尽管看起来颇为荒谬:借循着这些不甚明晰的残像,我展开驰骋记忆、铺陈想象,长年累月地在一张张宣纸、一块块画布上,试图把那于瞬间截取的自然片段之后的真实存在还原,并延展开来。我并不着意于细节的精确,而在乎心境和情绪的的真切,于相离相,境生象外。这些旅途种获取的残像成为一条条线索,在其提示下,在水墨、油色的撞击中生命的图景,打破时空的局限,在更为宏阔辽远的空间里展开,把瞬间拉长,扩展为永恒,放缓了时间和生命的节奏,那该是浪漫而真切的。
把相机存储卡里的图像变成一幅幅绘画,构成了我这些年的基本生活。对于我,图像本身也许并未改变,改变只是位置:从一张卡到另一张——人生的存储卡,我想。
作者:李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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