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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2008年6月28日伍礼在和静园美术馆举办了个展,初识伍礼就被他的沉默寡言和作品的磅礴气势所产生的巨大反差所吸引,伍礼的作品醇厚有力不是目前流行的那些玩帅一路。作品中喷薄欲出的强悍的生命感是最令我感动的。
时间: 2008年5月27日
地点:宋庄伍礼画室
王宝菊(以下简称“王”):前段时间看了你的一些作品资料,很吸引我。很想了解创作出这样一些作品的艺术家是个怎样的人。见面之后我才发现你年龄还很小。
伍礼(以下简称“伍”):我25岁。
王: 我想你心里一定有些特别的东西,你想把它爆发出来。这些特别的东西是什么?
伍:这些东西很难说清楚。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想法,我要画画,就要做第一。我家住在农村,经常要干农活。每次踩在泥巴里,我就想“我这辈子完了”。不顾家人的反对,我一直不停的画。画画这方面我是很独立的。基本上是和自己认为很牛的大师学,老师也没有给我任何压力,说你一定要画成什么样,恰恰在这种宽松的环境下,我感觉自己本身、内心就更加自觉了,更有了想把一件事干好的使命感。我就一直这样画下来。至今为止,在画画这方面我还是比较自信的。
王:这个自信从哪来呢?
伍:自信是从自己努力当中得到的。从小学到初中,画画一直是最好的,学校画画的事我全包了。初中以后可以去考美术类的中专,因为不要像那种高中,学无聊的化学什么的。我认为画画这东西不是别人能够教出来的。其它的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自信也不需要解释啊。
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
伍:从幼儿园的时候吧,但我的文化课一直比较差。
王:为什么呢?
伍:可能没有这方面天赋吧。不过我觉得自己修养还是可以的,嘻嘻。
王:其实我还很想知道,你小的时候,你的生长环境,你的家庭环境对你内心的影响是什么。因为康定斯基说过:艺术作品乃是内在需求向外的表达。我觉得你的那些作品都是从内心表现出来的。
伍:对。我家是农村的。那里有山、有水,你看我画的那些树叶都是很茂盛的,这些东西在北方没有,都是在南方的。上个月12号,我回家了一趟,因为那个时候刚好是春天嘛。我有四、五年的春天都没有回过老家了,南方的泥土,很湿润、很肥、红色的,而这边的泥土大都是干干的,没什么感觉。那几天我到长沙的一个农村玩,正遇上下雨,那感觉简直就是你仿佛置身于侏罗纪公园里,很茂盛的森林,还有河流。。。我拍了一些照片。
(拿出照片)我发现北京的竹子长的都很瘦小。像这么大的笋子,只有在这种湿润的泥土里才能够生长,有次到怀柔,发现这边的山上开着杏花、梨花,很漂亮,但是南方那边山上种的大都是竹子,更有一种文人的情怀,我不是故意去追求这种东西,一定要画这个,我只是觉得可能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有某种欲望,我才有可能爱上它。
在那边待了三四天以后,拍了些照片,我就马上回北京了,我要立刻把那种感受画出来。昨天还在长沙,今天我就在北京画这幅画,我感觉这种时空的转换特别快,我希望我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创作出最新鲜的感觉。如果你长期呆在画室不出去走走的话,这种感觉就没有一个来源,画多了的话,自己就会感觉很麻木,有的时候画什么都不是很清楚。
其实画画最难的就是不断的创新,不断的探索,当然也避免不了痛苦,太多了。
王:比如说?
伍:说不清楚。
王:这种痛苦来自?
伍:这种东西是无形的。晚上我睡觉时,可能会想想今天这张画没画完,明天还要见到它,要怎样去画,要把它完成到什么程度,但是你没有画完,你整个人的心就放不下来,我的画基本上都是一口气,一张画能够在几天内控制好,这是难点。
王:你说到宋庄以后,有一年的时间你觉得很漫长,尝试了很多风格,你是如何尝试的?
伍:那时候画了好多单色的,就是黑的白的,也有薄的厚的,什么都有。只是说画面的语言,可能还没有今天这么成熟,也许还有一点顾虑。有时也会担心自己的画画得像谁的了。可是现在觉得不重要了,因为我就是我,和别人没多大关系。
王:你说的黑的、白的是什么作品?
伍:是一些黑的、白的人体。比较像版画。画的是自己焦虑时的一种状态。后来我觉得这种语言不能完全表现我的能力,我的长项是色彩方面,黑白的作品表现不出来,很片面。
王:你说你以前像大师学习,那是哪些大师影响了你呢?
伍:基本上是所有的大师,都带给我影响。有可能是这个画家我很欣赏,也可能是这个画家的画我很喜欢,像鲁本斯、伦勃朗、列宾、莫奈还有梵高、毕加索,德库宁和波洛克`````这些画家我觉得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一种东西吸引着我。
王:你说的这几个人,实际上他们都有一种生命的热情和激情。
伍:可能是。
王:你父母都是农民?
伍:是呀
王:你小时候喜欢画画,你觉得是与生俱来的天份,还是受了的谁的影响?比如说家里人。
伍:没受别人的影响,就是喜欢。在80年代出生的我们这一代人,都喜欢看葫芦娃、变形金刚。那时也没学过画画,就看着电视,拿着本子,看一集,就把那些人物给画出来。像什么“圣斗士星矢”,当时在我们小学的那个地方画这些东西,我就是个高手。
王: 我觉得在你的画里面,看得到南方特有的土地的质感和植物的茂盛。但我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压抑着的扭曲着的生长。
伍:对,不单单是茂盛的,它可能有一种……比如说这个人他有一点诡异……在我的画里面叫做“掠夺者”。这个笋子挖出来以后,我就看见这么一个小的东西,它本来可以长成很大的一个竹子,却被人吃掉了,把一些原本的生命给夺走了。我对家乡的泥土一直很迷恋。这个颜料一拿到我手里面,我有时候就控制不了了。至于为什么要画这样的一个题材,没有想过。我有一点跟别人不同,有时候我的感性比理性更准确。但是这样的话,一张画的失败的可能性会更大,我也经常画得失败,偶尔也会出一两幅满意的。
王:实际上我觉得,宋庄也好,现在的中国当代艺术也好,艺术家大多走的是一条现实主义的套路,比如说现实主义,批判现实主义。但在你的作品中,你将人无法说出的内心矛盾、焦虑和痉挛,复杂的心绪,以一种感性的表现主义方式表达了出来,探讨了人与世界关系的存活、困境、犹豫不安、痛苦或悲剧,以一种奇异感伤的悲悯来描摹心灵的哀愁、混乱和暴力,探求人类形而上的焦虑和精神状态。可以说,你是一个心理现实的描绘者。就是说外界的林林总总,折射到你内心以后,形成内心的一个现实,然后再形成到你的画布上去。
伍:这可能也是长期的一种无意识吧!就是说我的这种性格,就变成很随意,很洒脱。因为我画速写,包括我以前写生,长期以来的这种感觉,我已经把自己训练成一个很敏锐的人,或者说一看到什么东西,可能就突然有一种想表达的欲望。我画速写是画得最快的,也画的不错,画多了自然就形成了一种直接的表现方式。其实我这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已经形成一种习惯性的东西。画画这东西总会存在很多问题,过一些时间,人总是会成熟的,慢慢的,很多事情不去想它,自然会明白的。
我喜欢纯天然的东西。
当然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也会触动和引发我内心的情绪。你看这张画,上面有道闪电,迸发下来,打到那个树皮上,然后我把自己包在泥土里面,左边画了一颗种子,我趴在泥里保护着它。那个闪电就出来干扰你;结果把大树给劈开了。我们这一代人,不会完全听爸妈的,包括社会上的,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也有我要释放的东西,你可以压抑我,但阻隔不了我的心。画面看上去有点受伤,这幅画的名字叫作《不要击碎我埋下的种子》。就是说,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应该大胆表现,没有什么可怕的。
王:在你的作品中,更多的画的是植物,还有动物和人。植物似乎是荒诞的、拟人的,场景是诡异的……你不是在描摹自然的物象,而是在描摹心理的风景。
伍:对,我很喜欢把植物拟人化,我也画过几只恐龙,因为当时我需要一只怪兽,但也没想过要画恐龙,然后无意中画了一个四不像的猛兽。
王:在你的整个成长和创作过程中,你觉得自己的爆发力来自那里?
伍:要是你能将生活的条条框框能简化到一定程度的话,创作时爆发的可能性就会越大。因为单纯,所以没有太多杂念,当然这也和个性有关。朋友告诉我,我是射手座。很准,射手座的人就是不想做别人的孙子,要做就做别人的老大。如果要把一件事干好,就要干到最好。
王:那就是说,一份激情、一种理想一直在牵引着你往前走,但同时你的内心又特别敏感,很容易发现外界的变化,并被这些变化触动?
伍:是的。任何人都有悲哀或是高兴的时候。有个人看到我的画后告诉我,“你的画是跟着天气的变化在走”。我发现他说得对,因为很多时候,我春天的时候只画春天的东西,夏天的时候只画夏天的东西,秋天就画秋天的东西……这个是我去年夏天画的,呆在画室里面就很炎热,画面就是很暖的感觉。我感觉外面的生命都在生长,如果画面能够与外界产生一种共鸣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王:你的作品很有视觉冲击力。那种堆积的凝重而又自由狂野的色调,强烈的厚涂效果,激烈的动感,天雷地火如岩浆般奔腾、恣肆、撕裂,诡异的造型,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你创作时感情的激越,不可遏止。
伍:其实大多数画家都是相当独立,相当孤独的。我唯一能够找到自信的,就是画画,顶多是自己提着自己走,你真的要我说,我为什么每天都有这种能量,我说不明白。我觉得一切都是自然的。我觉得我的那种性格和梵高有些相像。
王:我觉得每幅画里面的人,大多是一种半伏半跪的状态,面目模糊,状态颓唐、迷茫,它具有人类生存状态的表征。就是说,你超越了青春话题的表面感伤,而进入到对生命的一种思考或者人性的思考。画面里的这些人物,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你自己,是吗?
伍:嗯。
王:我觉得它有一种精神上的、一种形而上的焦虑,这种焦虑是你自己生活状态的一种反应吗?
伍:对,就是我当时一种状态的反应。
你看这幅《战国的硝烟》,我在开始的时候也只画了一个人,但我又觉得不够劲,我画了烟火,那些尸体似的东西。在尸体横飞的战场上,只有我还活着。我只是跟着画的感觉走,从来不要草图,看似随心所欲,但实际上一切已在控制中了。
王:从你自己刚到宋庄画的黑,白人体,到现在的《战国的硝烟》、《不要击碎我埋下的种子》,似乎那种焦虑感一直贯穿在你的作品中。
伍:是的,是焦虑,也有叛逆。我不知道是否有更准确的词来形容它,自己有时也说不清楚。
王:什么状态下你会颓废呢?
伍:不知道啊。我今年状态还比较好。这一个月是我休息最长的时间,你看画室里面都很干净,又没有油的味道。如果你看见我画画的时候根本不是这种感觉,不可能这么干净呀。
王:都搞过卫生了。
伍:对。
王:现在这些自然景物也好、人也好、动物也好,都在你的作品中进行了过滤、转换。
伍:对对对,转换了,很多东西给它掩盖掉了。
王:它完全转化成你内心的一种情绪,淤积一段时间后,你就把它这样爆发出来。
伍:对,但是我的画面都不是表现得很直接。就拿这个《掠夺者》来说,我没有直接去画杀人的画面……我思考的和画的是一种很具潜伏性的东西……
王:目前来看,80年代出生的艺术家大多倾向于平面化、符号化、漫画化、卡通化,追求一种时尚、梦幻、轻飘等青春话题,而你的作品似乎超越了这个阶段,在思考和趣味上与同龄人有很大不同。
伍:那些东西我也画过。后来慢慢地我就去追求一些更真实、更纯粹的东西。
王:你觉得那些不是你想要的,不是你内心真正想得到的?
伍:不过尝试不是坏事,这样能不断地校正自己,眼光也会逐渐得到提高,再说我觉得那些卡通的东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画完了,现在我这么大了,还画这些东西,不白活了吗?把成熟留给自己,把幼稚留给儿童嘛。
王:平常你自己是怎么样一个生活状态?
伍:早上起床,一般都是10点左右,中午随便吃点。要画画就不想去干别的事,画还没有画完,干别的事也没有意义。自从我生活条件好了点,我就觉得不能这么亏待自己了,我的路还很长,万一哪天我把身体搞垮了,也很亏。如果真的要画画的时候,我可能还是这样一种状态。我害怕别人干扰,画画的时候,手机都关掉,别人敲我的门,有的时候我把音乐放大一点,就不管那么多了。
王:你每次作画的时候都放音乐?。
伍:不是每次,不听音乐我也可以画画。可能要听狂野一些的吧,温柔的也可以。
王:但是狂野的更配合你的情绪。其实不管什么都不会影响你,只是一个辅助而已,对吗?
伍:对、对。
王:你平常和一些艺术家来往多吗?
伍:非常少。因为我来这里这段时间,我就只认识我身边的几个玩得很好的朋友,大概不到10个吧,其他的上了数岁的就没什么联系了,因为他们的时代背景跟我们不同,说话也没那么随意。
王:你觉得有代沟,是吗?
伍:我不太爱说话,但是碰到自己要好的感觉上对位的人,我就会说,就是狂说。这可能是一种天生的性格,这个性格就是射手的性格。
王:平常你看的展览多吗?
伍:我对艺术是十分关注的。别人在干嘛,画成什么样子我也比较清楚。这个时代并不堵塞,到处可以看到。我觉得作为一个艺术家,适当的关注同行的大师在做什么,可以随时防止自己和别人撞车。
王:你不是对自己很自信吗?那就让他们撞上来,而不是你撞他们去。
伍:也可以这么说。但有的事你是决定不了的,每个人都用一支笔,一样的颜料画画。如果你闭门画了很多东西,才知道或不知道别人早就做滥了,这些作品的伟大性就没有了。就好比你找一个女朋友,才知道她以前跟别人离过婚,就是这种感觉。不过有时候也应该忘记一切。
王:你下一步有什么想法呢?
伍:生活,画画。可能会画一些更大的画。当然这只是偶尔的一个想法吧,做不做当然要看我那时有没有那种心态,因为做的和想的,还是有点区别的。
王:你想的问题都是画画的问题?有没有想过别的问题?
伍:当下中国的国情还是有很多问题,作为一个青年,自然会有社会责任感,但又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目前我只能做的还是要画好画,也许若干年后我们就是这个社会的中坚,是要代表整个中国和世界艺术的。加油吧```我挺佩服陈丹青,他的有些话就是我想说的,但是我说不出来。看他的那种文章我也会很冲动的,很有杀伤力。还有那个李敖。
王:就是内心里很狂傲的。
伍:生活中,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这个狂傲是通过作品来表达的,而不是去骂别人表现出来的。我现在坐在这里跟你聊天还算冷静吧,我的作品和我这个人怎样就让他人去评价和判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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