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画随着历史的演变，时代的演进，必然带来情感和思想的重大转变，作为情感表现的艺术来说，其形式语言也要相应地调整变化。

　　这里的“笔墨”并不是狭义的用笔用墨的技巧，而是体现整个其时代精神的形式语言，现代构成观念的普遍使用，使得传统章法布白、疏密穿插、起承转合等显得颇为不足。我们的生活环境，文化观念，知识结构与审美心态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信息社会带来的快速发展让人目不暇接。互联网技术的进一步发展与成熟，让我们得到极其可观的各种文化信息，艺术的变化也日新月异。在这种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中，艺术更加具有丰富性、多样性和新颖性的特点。当代开放的环境、造型基础的理解、我们应当立足于当代的社会生活，以自己的现实生活的真切体验为基础，对某种特定的富于个性的艺术语言的选择、提炼、创造而获得的表达自我的独特的创造。

　　艺术发展的客观规律是：任何民族的艺术家的出现或艺术流派的简历都要在继承借鉴传统的基础上，有所扬弃，有所创造。当代中国画的画家李可染、傅抱石、林风眠，从西洋艺术中吸收了不少营养，但他们的艺术创造主要还是根植于传统。他们的成功也说明了艺术变革必须先具备深厚的思想内蕴、丰富的情感意识、特殊的思维状态及认知的变现方法，然后去寻找他合适的形式载体。

　　我国山水画萌芽于唐宋，发展于元，盛于明清。而山水画最大的艺术特点是，借以发抒个人抱负，间亦寓有对民族压迫或对腐朽政治的愤懑之情;崇尚品藻，讲求笔墨情趣，脱略形似，强调神韵，很重视文学、书法修养和画中意境的缔造。文人雅士们借绘画以抒洩文人们胸中之逸气，并不求工整与形似，也不讲目的与价值;只是随兴所至，表之笔情墨趣，写文人墨客心府灵境。 文人画山水重墨趣，运用墨干湿浓淡浑厚苍润的微妙变化，以单纯的墨彩概括绚丽的自然。虽然自由黑白两色，但白到黑还是可以其他变化，墨多、墨少，墨深、墨浅，墨薄、墨厚，都是有不同感觉的。古人云：“墨分五色”,意思说，仅凭墨色就可以画出丰富的层次。文人画如同其人，不会追求太多的东西，一副画可以说是很简，所用笔墨不多，所画东西不多，但其所表达的东西则不简。陈衡恪解释文人画时讲“不在画里考究艺术上功夫，必须在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 但在文人画自身的发展过程中，始终缺乏对现实人生的热情关怀，超脱于轰轰烈烈的社会变革之外，片面强调绘画的抒情功能，使传统山水画成为一种高度程式化、难以随时代变革的体系，使传统山水画在色彩和造型两个方面都未能得到充分发展。

　　现在，我们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都处在东方与西方、过去与未来的交汇点上。当代的山水画的笔墨就是让形式语言适应新的精神内涵的需要。潘天寿就明确的把“出新”和“时代性”联系在一起，认为“出新”也就是要有时代性：“所谓‘新’不仅是新题材、新内容，更重要的是新感受、新的意思。”像清代文人的山水画，它表现了一种时代精神，那是通过画家对山川草木、对水晕墨章的沉醉折射的时代精神。

　　传统山水与我们所理解山水已经有了一定的距离，我们需要新的表达形式。“外师造化，中心得源”，当代的画家也须有丰富的生活积累和感情体验。不研究和体验现代生活，满足于闭门造车，就谈不上有新的艺术的创造。海南，是让我最痴迷，那里的原始大森林，树特别高大，很是壮观，让我很有创作的激情，前前后后去了几次，后来就画成了原始森林系列作品。而山西黄河那边的山水和平原(窑洞)也不错，平原的感觉很有勾勒灵感，也促使我创作了厚土系列。大自然是最好的取材对象，例如树木、水色、天光，清晨与黄昏的变化。我尤其喜欢早晨、傍晚的天空变化，或者在台风来临前天空云层的变化，真是气象万千，变化无穷，难以捉摸。我一直想抓住大自然霎那间的变化，利用画面表现出来。当我们面对自然、社会和自身经历时，心情是不平静的，而当代艺术无非是不平静的心灵世界坦诚而自由的呈现而已。

　　山水画的“笔墨”实验这一块，人们已做了太多的而又十分细致的探索：线的、点的、写意的、泼墨的、拼贴的，等等。而我觉得可以概括为突破程式化。中国画有许多的具体程式，比如“树无一寸直”，“画无枯树则不疏通”之类的非此即彼的套路，一旦某种审美观念以固定化的面貌成为乡里乡亲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而不容任何置疑，并且以商品的形式固定化的时候，未免就会与权威的，常规的，甚至是陈腐的味道有不可脱系的瓜葛。这些程式完全可以作为学习创作的起点，但恐怕也仅仅是起点而已。传统笔墨的中级目标是畅达心性，当宋人丘壑，元人树石依然要举步为艰的承担在多元并置的挤压下破碎不堪的日常生活的心态时，则未免会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无力感。

　　中国画是重表现，重主观的艺术形式，向来和再现各观事物的描画联系不大。传统文人画把玩的是大到画里画外气韵余脉的流淌，虚白之内的意境营造;小到点划线条的质量以及它们相互之间所建立起的无所不包的结构关系。所以，只要一提到中国画，无一例外的眼前便会出现典型的如四王山水般的凄清空寂，即使是号称反叛者的石涛，面貌上依旧大同小异。本着水墨自身所承载的中国文化精神，可以用多种手段方式来表达的原则，我们则应该在架上架下多方位的从事多种实验意义上的探索，而不是拘泥于起笔收笔等狭义范围的局部改善。

　　“笔墨当随时代”，这是革新与发展的必需，也是时代变迁的结果。艺术创新不是为新而新，不是盲目否定传统，而是在掌握和理解传统的基础上对新的思想的吸纳和接受，然后推陈出新。

作者：林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