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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忙时,难得有雅兴静心赏画。看山水画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展厅中碍于人事场面只得匆匆浏览,难得也有逮住不放专程异地观赏特展的经历。即便腾出了时间也渗入了功利心,眼睛在画上一停便迷恋起笔墨手法究竟。画读少了如养神的时间不足,昏昏欲睡地仿佛。临到作画的时候才记起猛翻画册一通抱佛脚深吸一口氧似的,也顾不上什么味道入了鼻腔。
南宋四家李唐的《万壑松风图》,画幅纵188.7cm,阔139.8cm。多年前我已购藏绢本,逼真但是高仿的。居室白壁局促,只得收起,用珍藏的说法也许会更文雅些。细观绢本经纬中残存矿物质的色彩粉末似可辨识,由你想象当时扑面而来的逼人气势。天下哪里可见画中这般景致?草木松林断谷岩石间,挤压出的绢色充当了溪泉流淌,墨色重叠颤动着树石的边缘,状如天空中的闪电忽暗忽明。风声泉声迴响,峥嵘且荫翳。宋朝就是这么自上而下从皇帝的喜好到工匠的用心,不得不你眼中端祥,心中却是仰视。几乎无觉察地就将中国人关注景物时的视觉反应调养成能体察出细致精微的能耐。
今人眼中的真山真水除去雾霾与浊物倒是平添了另类新奇的视觉经验,山河依旧如故。山水若有精神的话,也只是蜷曲在图像描绘的汪洋中无声地沉浮。再看看李唐先生的这幅作品,视角平和,缘溪入山,松树山峦一层层纵深退去。云霭相阻从主峰两翼包抄而来,让画面中景的树丛完整地露了一下的姿态,瞬时山风中立了千年。这里值得记下一笔的是,祖先对雾霭烟云有特殊的情感。早在6千年前,先人燃烧草木“燎祭”,便是敬给上苍的礼物,以原始祈愿的方式在心灵间打通了天地。自然,这轻柔的白色雾状也留在了以后的山水画中。2千6百年前,介子推与老母同焚于晋文公无奈放出的熊熊山火,烈焰升腾的火光与浓烟,也把做人的气节与自然节气在山水间熔成一体让后世念想。
大自然在不断地倔强生长、拓展、超越,同时承载自身承载自在。山水有形有色有声当然就有定力,不然哪能藏龙卧虎?执着地盯着《万壑松风图》(不再计较是高仿的还是略为模糊的印刷品),天光与地气中斧劈般砍切出山麓和石峦,瀑流和纫峰,无知无觉让时光一点点地退去,恍若梦境中所见人事细琐,不能忘却。眼前这古画越看越像是依当代人挑剔的眼光裁了篇幅,放哪看都合宜,铃印想必是后世所为了。李唐先生58岁完成这画没多久,可怜北宋就被灭了。
今人看惯了眼中山水,似乎总像是要牵强看出个仙人指路或是乌龟驭鹤什么的心中才满足。中国人喜看山水是怀想着寄托的。古代文人的言行告诉我们感官或身体完全可以替代心灵去体验何为净化何为虚空,如此,你还有什么思绪情愫不能融入山水间的?欧洲人犯傻犯事跑来跑去只得躲到另一座城市,同样情境看看我们中国人,一下子就遁入山林,哪里还寻得见踪影?
还是整整衣襟吧,我们只有睁大了眼睛注视真实物象与画中图像,才能看清历史的画面,不至让瞳目失却辨识真山真水与画中山水之别的敏感度。《万壑松风图》笔墨间的构架铁铸一般密不透风,让后世山水还能造出什么格局?艺术傍着历史混淆时间,笑看自己被换上不同时代的好多标签。但看山终是山,观水一如水,眼睛其实是能感受到图像气息的,这气息犹如异香,闻多了还能不上瘾?
大约是从元代开始,文人们便乐于在绘画空白处题上款识,比如说天气如何呀心情如何呀,为谁而作在场的还有谁,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呀等等都赋以诗跋写在画面显眼处。作者一定心想这画是要传世的,能写多少写多少,偶尔也卖点关子暗笑且让后人费劲印证去。到后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看到诗书印挤在一幅画上,不管挂在何处,便一口认定是中国画——这话不知是谁最先说出。
今天或是未来,还有好多如《万壑松风图》这样的画面,不管它们藏在辽阔的版土或是地球的何方角落,一定会在电脑或手机显屏上频繁闪现,一定会比原作更明亮悦目,不得不说的是,弄不好也会伤了读者的视力。而画中的山水大部分时光只能一直都静止在博物馆恒温恒湿如夜色安宁的库房里。
丙甲谷雨于学园工坊
作者:徐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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