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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中国知识分子一直充满至深的敬意,从他们身上可以强烈地感受到对文化生命的深思与体味。恰如学者刘小枫对故园的描述:“故园”并非仅指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但并非人人都有自己的“故园”。严格来讲,“故园”是个精神性的语词,其中凝结着某种弥足珍贵似失去了又无从寻回的气息。我常常将那个时代想象为生命中的故园,可以自由的与那个时代的中国知识分子神交心往。
现如今中国正以超出它可以想象的速度发生着巨变。所有过去时代的现代性模式和个人自我变化的方式都不适合今天的中国,这种感受充分表现在观看现实、历史、和自我等方面……所有的一切在改变我们的处境的同时,也给我们带来新的困惑。如物质生存环境获得改善竟然发现精神陷入难以理喻的困境之中。这种困惑也反映在当代艺术中——开始试图对历史和现实进行重新体验和表现。然而 “在当代无数的艺术形式中,剩下的只有消失的魔术,造成一些失血的快乐。”(让·波德里亚《冷记忆1》)精神的缺失,令许多时髦的当代艺术显得苍白。
因此,选择民国时期的人物及集聚传统中国特点的景物为我的创作主题,就是希望跳脱当下时髦的所谓当代性方式,寻找一种可以更接近自我内心的方式----过去时而在我脑海存留的影像回忆。当然,这种历史记忆或者作为永恒的现在会变得毫无用处,或者它们根本就不可回想。而我要做的就是让影像在回忆中释放时间。因为正是那些人与物,才能够一转身----体会到文明阴影里的最沉重的沉沦感。他们虽然属于那个时代,可他们的意义却并不只限于他们所属的时代,在他们的身上其实具有一种寓言性和象征性----他们不可避免的悲剧结局,说到底,是人类在“时间”和“命运”双重作用下的一种宿命。或许,潜藏在我作品中的正是我对于时空的感知与关注-----它们就是我追寻“故园”的媒介-----画面中凝滞的时空是对于个体幽深心灵体验的沉浸,那些看似随性但又处处精心的缓缓移动的长笔触不断带出丰富的对照性的细节,形成富有张力的动荡意味。在纠缠着故园想象与历史记忆的书写中,回到自我认同的问题旋涡,获得对文化历史感的确认、对人类命运的感叹。于是,我不断凭借着那个年代的影像与文字对我脑海中隐约的“故园”进行着非常自我的勾画与想象,将笔触对准记忆,从“故国旧梦今安在”的叹息中脱身而出,将中国性作为民族身份的一种标志以图像的方式体现出来。李鸿章、张之洞、康有为、梁启超、严复、王国维、鲁迅、蔡元培、胡适、张爱玲等‥…,都给了我构筑整体感觉的材料-----种种印象又变成我怀旧的对象,似乎可以看见历史的欲望与记念。我的目光不是追随西方,也不追随当代,我要表现的是我长期关注的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中国文人传统,对于古老的中国来说,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的觉醒”的年代。这个时期的知识分子以敏感锐利的现实感受力,在多灾多难的历程里呈现了中国人觉醒,崛起,建立自尊、自信,确认自我经验和个体情感的历程。
这种描摹的意义在于以图像的方式使人类的记忆成为永恒,随着时代的推移而变成一连串有意味的“历史”,使特定社会结构中的人文特性通过艺术的方式得以演绎。那个时代,总是那样充满了回忆与钩沉的意味,即便他们成为了一片难以描述之地,但依靠当年的文字与影像依然可以感到那里散发着朴茂、幽深的文化气息。
历史的现实往往告诉我们:人的精神只有以这种方式才能理解在我们今天看来模糊不清的事情甚至快遗忘的事情(历史的记忆),用可以理解的方式代替不可以理解的方式。也许,只有这样,历史才会有意义,历史才会超越自身的界限得到新的起点。
2009.3.3
作者:陈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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