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画画的欲望…… 　　W：聊聊你画画起步的经历。 　　L：小学毕业以后，有一年冬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在炭火边取暖，那是上个世纪70年代初，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聊聊天，突然我就有一种想画画的欲望。 　　W：是突然爆发出来的。 　　L：我母亲是医生，父亲是从事摄影的，家里没有人画画，可我突然想画画，就爬上阁楼，翻出我父亲给我订的《红领巾》杂志，找到一张三个小朋友在一起看书的画，然后开始临摹，一张画断断续续临摹了一个礼拜，使我感到意外的是临得一模一样。我真为自己的这种能力吃惊。但是没过多长时间，由于学习太忙，又停下来了，学别的东西去了，我发现读中学阶段兴趣面是非常广的，随时被某种东西所吸引，我又喜欢上了二胡，学了一两个月，感觉不行，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又想学手风琴，找到当时厂宣传队一个拉手风琴的，学了半年，之后又学了一段小提琴，学了将近一年左右，初中这两年差不多这样过去了，初中毕业学了又一个月的木工。 　　W：为什么学木工？ 　　L：后来我也奇怪，其实也没有兴趣，当时我父亲说，一个人立足社会，总要有技能，你学木工以后，以后当木匠也挺好。学一个月木工以后，我做了一个四条小腿的小板凳。 　　W：凳子的难度很大！ 　　L：难度非常大，当时师傅告诉我，如果你把板凳做下来，放在地上是平的，说明你毕业了。我做完以后，稍稍差一点，不是太平，还差一点。后来师傅说还可以，说明你还行。但是学完木工以后，我隐隐约约感觉，木工需要很大的力气，我做不了这个活。最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学画画，要么学乐器。学乐器，我没有这个条件，家里没有这个资金，因为乐器练小提琴要花钱去买，很贵的，画画成本低，一个张纸一支铅笔足够了。 　　老师第一次告诉我学画画，必须要学速写，我才知道这个速写重要，他说你速写画好了，别的东西也就画好了。所以我一上手就喜欢上画速写，老师教我一些基本的方法，我按照他的方法不断画，一直到初中两年毕业以后，就画了四五十本，当然用现在的观点看画的也不算多，当时一看画的不少，高中的两年主要画速写，高中毕业76年开始接触油画，油画搞不清楚是什么样子，当时我请了厂里几个画得不错的人到我家里来，我把颜色弄好，把纸准备好，把模特准备好，从头到尾看他怎么画，看完一遍下来以后，我知道该怎么画了。然后就写生头像，风景接二连三画下去了，一直画到80年考学，接触油画是75、76年开始。 　　W：你悟性很强 　　L：可能模仿能力很强。 　　W：对一个事情的洞察力很准，一下子抓住了要害。 　　L：通过一段时间的磨炼，我发现艺术实际上是一门手艺，除了后来所谓精神上的修养以外，其实很重要的一面是手艺，这个人的手艺怎么样。手艺靠什么，靠熟能生巧，靠大量的练习，我后来速写画的还可以，就源于我肯于吃苦，把我的能力都整个发挥出来，人家休息我不休息，人家去玩，我不玩，就是一门心思干我这个事，把我喜欢这个事情干好。速写在80年到中央美院之前画了好几千张。现在不管是三米大，还是几米大的画，都能够很顺手的勾，完全得益于我的速写工夫。 　　W：当时能考上美院的凤毛麟角。 　　L：我考考了三次， 78年考湖南师范学院，据说成绩还可以，但是由于我的出身属于地主，名落孙山了。第二年我考广美和浙美，第二年还是不顺，应该说火候还不到。第三年我就考了中央美院和当时的浙江美院。中央美院的考试跟浙江美院就差了半天的时间，如果从坐火车怎么也赶不上，那我就坐飞机。80年代初坐飞机，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我父亲跟我说，这得多少钱！要两个多月的工资。我说我就坐一次，为了考试，就坐这么一次。上午考完中央美院结束以后，马上去机场，下午两点钟到了杭州。第二天早晨参加考试也许是运气好，两个院校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当时不少人建议我去浙江美院，西湖边上，环境不错。但是我认定北京，北京是政治、文化、生活中心，而且中国的好的优秀的画家都集中在北京，就选择了北京。所以从80年一口气下来读了七年的书，本科生毕业以后，紧接着读研究生，一直到87年毕业，应该说这7年是我绘画生活中比较重要的一个时期，因为在这个七年中间，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不管是绘画技巧上面的还是做人上面的，我也接触了不少好的老先生，大学的七年对我后来奠定了很重要的基础。 　　W：在美院学习的七年当中，你对美院的教学体系的感受如何？ 　　L：我觉得中央美院有一个比较好的传统，不急功近利，讲究放长线吊大鱼的办法，讲究扎实的基础。扎实的基础应该是全面的，素描的，色彩的，造型的等等。所以你不难看出那些从中央美院出来的，就是在社会上有一定影响力的画家的那种基础，从他们的作品中就能看出来。包括很多外地院校的老师在中央美院进修以后，也是有这个感受，就是学习到中央美院自徐悲鸿以来的传统：扎实的基本功，还有为人处事，整个人格，画和精神这两种同时修养，缺一不可。

作者：王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