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古代服饰对古代书画鉴定具有指标性的意义，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本文通过对作品中服饰的浅析，进行绘画的断代。

关键词：服饰 发饰

一件传世绘画作品，当我们利用它来说明绘画史的一些问题，首先要从多方面来考核验证其时代和真伪。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论衣冠异质》专论这方面的问题。画中事物是否与历史相符，被郭氏用作评价的标准之一，可见自古以来鉴赏家对这方面就十分在意。绘画中的服饰器用，往往有关历史制度，所反映的时代特点，更为鲜明。
中国古代的各种服饰，冠帽，鞋袜等服装，自成一系，其结构与款式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逐渐变化。唐代在经历了初期的社会变动后，无论是物质生产，还是文化建设都达到了惊人的飞跃，成为世界上最富强繁荣的帝国之一。唐代妇女在服饰发式的创新，尤其是对发型的偏爱和重视可以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笔者认为通过服饰对古代书画进行断代是一种较为严谨科学的方法。

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唐人宫乐图》（图1），没有画家的款印。《石渠宝笈续编》及初版《故宫书画录》中标题签均定为元人画，而风格却与元代仕女图风格迥异。然而近年研究从绘画中人物的轮廓，体态，乐器什物等发现，莫不与晚唐时尚相侔，新版《故宫书画图录》已更名为《唐人宫乐图》①。

《唐人宫乐图》是一幅人物画，描绘的是后宫女眷们闲暇时光的雅聚。图中十人环案适坐，围坐在一张绷竹席壸门式的长方案旁，有的品茗，有的行酒令。中央四人则负责吹乐助兴，所持用乐器自右而左分别为筚篥，琵琶，古筝与笙。旁边两个侍女中，一人轻敲牙板为她们打着节拍。
画中人物个个体态丰腴，衣着大撮晕缬（唐人或称“撮晕锦”），肩上披帛斜倚。发髻多为唐代流行的坠马髻，抛家髻，花冠髻，人物的眉间更是贴着风行唐代的各式各色的花钿。腰子状的月牙几子，饮酒用的羽觞，案中央放置的茶釜（即茶锅），喝茶用的茶欧（即茶碗），以至案下俯卧的小狗，还有琵琶横持并以手持拨子的弹奏方式等，亦与晚唐时尚相符。

此图中妇女的发式面部化妆较为符合元和时期典型的“时世妆”白居易新乐府诗《时世妆》形容的十分具体：“时世妆，时世妆，出自城中传四方。时世流行无远近，腮不施朱面无粉。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妍媸黑白失本态，妆成尽似含悲啼。圆鬟垂鬓椎髻样，斜红不晕赭面状。昔闻被发伊川中，辛有见之知有戎。元和妆梳君记取，髻椎面赭非华风②。”这首诗叙述的和画中妇女呈现的妆容十分接近。

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中记载：“详辩古今之物，商较土风之宜，只事绘行，可验年代”。画家有画错了前代衣冠制度的，但只有错画或混淆了前代已有的，而不会预先画出后代没有的③。这幅画是否是唐代作品？笔者将从服饰的技术层面分析，对其时代进行断代浅析。

抛家髻（图3）：唐后期流行于中原地区，据《新唐书.五行志》载：“唐末京都妇人梳发，以两鬓抱面，状如椎髻，时谓之抛家髻④。”梳发是“将发束髻于顶后抛向一侧，再将耳边的鬓发处理成薄薄的一层，紧贴双颊。

1. 双髻（图4）：又称双垂髻，或双椎髻。前者将头发平分两半，垂于两旁；后者梳于头顶两侧。此法式多为女童所梳，如《唐音癸签》载：“长安女儿双髻鸦，随风趁蝶学夭邪⑤。”另外，唐敦煌壁画女供养人也有梳此髻！

2.坠马髻（图5）：似高髻跌落马下摔偏之后的样子，欲坠而又不散。与抛家髻有相同的风格，体现的都是慵懒极尽奢华的末世情绪。

花冠髻（图6）：花冠有一定式样，多为罗帛做成，满照在头上，和发髻密切结合。花冠在唐就有，北宋时花冠式样才大为发展。对于宋人的冠式，沈从文曾感叹：“（发髻大致从）”唐代宫廷女道士作仙女龙装得到发展，五代女子的花冠云髻已日趋危巧，宋代再加以发展，因之头上真是百花竞放，无奇不有⑥。从图中仕女的花冠髻看，已经非常成熟，符合宋代的风格。

5.插梳高髻（图7）：唐代妇女喜于发髻上插几把小小的梳子，作为装饰，起初只在髻前单插一把梳子，梳背的纹饰也比较简单，后来又在鬓上部或髻后增插几把梳子，如图中的仕女则以两把梳子为一组，上下相对而插⑦。图中仕女插的梳子呈月牙形，只有北宋才出现月牙梳，以前没有。

唐梳：1.镂花包金梳（江苏扬州三元路出土）
2.玉背角梳（浙江临安唐墓出土）

从上面几个图中可以看出唐代的梳篦宽扁为马蹄形，梳背与梳齿上下相接，没有做成向宋代那种为月牙形扁长的梳篦。（图9、10）宋代的梳篦形制由宽扁马蹄形变为月牙形，梳背变窄，梳背与梳齿均变为月牙形。装饰风格上部分延续了唐代对梳背部分的精雕细琢，但总体风格上趋渐淡雅朴素。作品中仕女所插的月牙梳与宋代出土的梳子形状相似，从梳子的年代造型可知已不符合唐代形制。

作品中（图11上图）头戴花冠的妇女耳朵两边出现垂鬓。
《唐人宫乐图》中妇女发髻垂鬓的形态与唐敦煌壁画不似。从发饰分析，两边垂鬓的发髻符合北宋的时代风格。由此可见作品的年代早不过宋代。前人不可能画出后人的发髻制式。

服饰部分浅析：

《唐人宫乐图》中妇女着襦裙，披帛。唐代女性穿用最多的当属自汉末以来一直流行的短襦长裙。《说文》：“襦，短衣也。”可见襦并不是一种长服⑧。裙，人们多取下裳之意。故《释名·释衣服》曰：“裙，群也，连接裙幅也⑨。”
襦裙这种传统的衣裳唐代的妇女也可以穿的与众不同，裙有可高到腰际线以上，或者高到胸前上面，一直到腋下，使得整个人显得格外高挑。
襦裙之外，唐代女装皆施披帛。披帛旧称“奉圣巾”，“续寿巾”。实起于隋代，盛行于唐代，而下至五代，宋初犹有发现。一般应用长状巾子多披搭于肩上，旋绕于手臂间。材料通用薄质纱罗做成，上面或印花，或加泥金银绘画⑩。

《唐人宫乐图》中所穿的襦裙与敦煌217窟中的壁画相对比，是盛唐时期的时尚服饰。唐代国风开放，女子的社会地位和活动空间获得极大的提高或扩展，在服装上开始流行“袒胸装”，将胸部和颈部曲线裸露在外的时尚着装。作品中妇女着北宋较为流行的抹胸，《唐人宫乐图》从服饰分析时代至少为北宋。

唐代女子足服流行鞋尖上耸一片的高墙履，也流行上部再加重叠山状的重台履。同时期诗人元稹《梦游春七十韵》诗有：“丛梳百叶髻，金蹙重台履”。重台履的形状或圆，或方，或尖，或云形，或花形，或分为数瓣，或增至数层。

《唐人宫乐图》中妇女所着的翘头履上的花纹和图13-14的花纹一致，在唐代鞋尖上翘不仅有装饰功能，还具有一定的实用性。鞋头露于衫裙之外，即可免前襟挡脚，又可作为装饰，可谓一举两得。

综上所述，《唐人宫乐图》中服饰头饰的时代特点，虽有唐代特征，但笔者认为这是一幅北宋时代依据唐人旧稿所绘的传摹作品，是力求体现晚唐时尚风貌的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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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②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③张彦远《历代名画记》
④欧阳修 宋祁·新唐书 北京·中华书局.1997
⑤胡震亨.《唐音癸签》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⑥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⑦孙机《华夏衣冠》中国古代服饰文化
⑧孙机《华夏衣冠》中国古代服饰文化
⑨孙机《华夏衣冠》中国古代服饰文化
⑩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⑪孙机《华夏衣冠》中国古代服饰文化

文献参考：

1. 张珩《怎样鉴定书画》
2. 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3. 朱绍良 清艺汇课件
4. 孙机《华夏衣冠》中国古代服饰文化
5. 周怡 赵斌 《唐代宫廷服饰》
6. 欧阳修 宋祁·新唐书
7. 胡震亨.《唐音癸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