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艺术品的趣味、味道、品味是受众者在参观画展时对某件打动心里的作品自然流露出的情感表达。那么什么作品能打动人心呢？英国艺术家克来夫.贝尔说：“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的关系，激发我们的审美感情。这种线、色的关系和组合、这些审美的感人的形式，我视之为有意味的形式。”

　　这些趣味突出在立意上如吴凡的“蒲公英”，方增先的“粒粒皆辛苦”，徐悲鸿的“奔马”，齐白石的“虾”，李苦禅的“鹰”；趣味突出在构图上的如石鲁的“转战陕北”，周韶华的“镇海兽”等。这些作品从立意、表现技法和构图等某一方面都是打动人心的作品。

　　指墨趣味是手指蘸墨运行过程中产生的趣味，这一趣味是否能产生或出现打动人心的味道来？这就要求必须摆正指墨与笔墨的造型、构图、写生、立意的基础关系，只有深入地研究和实践这方面的课题，再转移到手指上，才能使描绘的人物、山水、花鸟有趣味、有格调。

　　第一首先是对笔墨的理解。黄宾虹先生的“五笔”“七墨”法被推崇为传统笔墨的集大成者，五笔法即：平、圆、留、重、变。七墨法即：浓墨、淡墨、破墨、泼墨、渍墨、焦墨、宿墨。那么怎样才能使笔达到五笔法呢？我个人认为必须由书法入手，只有把书法作为日课反复临帖，取法乎上，临写历史传下来的书法佳品，通过摹、临、悟，潜移默化的体会其内涵。并理解古人八面出锋的手腕、肘臂肩控制笔的过程中的作用，方解决用笔，达到用笔的“五法”。在研究用笔的同时理解“七墨”的运用，体会用墨。

　　第二要谈谈造型。造型是绘画的基础，现在的造型应从基础学起，如果从最初就用笔墨造型难度太大，应从素描开始，准确的掌握物象的形体，反复练习，逐渐提高观察能力，眼手配合能力，在素描的基础上，提炼出线，用线的转折、轻重、疾徐体现物象形体，这也是书法用笔，体会“五笔法”的好时机（指中国画），不断的提高用线的质量，由繁到简，夯实基础。

　　另一有效加强造型能力的方法是传移摹写。选择作者喜欢的传统作品进行系统临摹，要由浅入深的体会古人在用笔、造境上的方法。如宋画“溪山行旅图”，现在有的出版社把作品进行分拆，更好地体会古人在描绘自然风光时怎样把物象纳入画里的。增加对传统绘画的理解，也可分段临摹。总之要用心去体会，就能指导你在现实生活中怎样去对景写生。英国艺术史家贡布里希对传统图式有如下评论：传统图式是重现画家记忆形象的支点。没有传统图式储存在心中。就不可能有独创性。

　　掌握了笔墨的性能和运笔方法，具备了一定的造型能力，又从传统中体会了古人造境的方法和经营位置，这就解决了怎么画的问题。

　　第三是立意。画什么？只有笔墨当随时代，到生活现实中去，记录大自然的美，记录身边的事，反映当代人文精神，这就是从事水墨画家的最后落脚点和出路。

　　对于手指画的趣味怎么产生的？我认为，如果没有上述三点，要想出现打动人心的、有趣味的手指画是不可能的，偶得是存在的，但对系统从事手指画研究创作的人来说，应脚踏实地科学方法对待这一特殊课题。

　　下面根据我自己的实践对手指画人物、山水、花鸟的趣味产生分别论述：

　　潘天寿《听天阁画谈随笔》云：“然予作毛笔画外，间作指头画，何哉？为求指笔间，运用技法之不同，笔情指趣之相异，互为参证耳。运笔，常也；运指，变也。常中求变以悟常，变中求常以悟变，亦系钝根人之钝法欤！”

　　潘公凯论指画，运指作线比运笔作线更刚、更拙、更辣、更涩、也更见骨，通过指画体会笔墨的高华古朴、浑厚苍劲之意。

　　薛永年论指画，笔画画的好，指画才能画的好，指画不是藏拙，指画是笔画的升华。

　　潘天寿先生认为笔有情，指有趣，在作画中的互补性；潘公凯先生对指画线的描述，正是传统画中所追求的首法是用笔；那么薛永年先生更直接道出，手指画应具备的基础。

　　首先以我自己作品为例谈一谈手指画画人物的趣味形成，在书法线性磨炼的基础上，逐渐掌握了“五笔”、“七墨法”，再运用到手指画中。94年我创作的黄宾虹肖像，当时作画时还有意追求笔法，脸部有调子，有反复的痕迹；96年创作朱屺瞻肖像，98年创作高其佩画像同样有以指代笔的痕迹。2010年创作的山里娃作品，手指画的味道出来了，高度概括，随意挥写，笔笔简约，疾徐顿错的辛辣味都能在画中得到体现，2011年我创作的指画四大师肖像，造型比较准确，又加入了宿墨、渍墨和撞墨，使画面生动活泼。2009年创作指画写生“老荣军”，以淡、宿墨用无墨求染的办法画出，追求线的变化。身边人系列作品大黑大白，块面结合，点线穿插的效果，追求手指画的简约、概括。对于古代人物或者民俗人物，题材的量比较大。从最初的以指代笔阶段到现在较突出的手指线性的简约概括阶段，使画面突出人物的坐、卧、站、行与自然的关系，简约生动，顾盼有情，无多余的笔墨，造境繁淡，人物重线，相互融汇，突出手指画味道。

　　高其佩题画诗：“吾画以吾手，甲肉掌背俱，手落尚无物，物成手却无。”民俗人物画的手指运用要成竹在胸，以速度快，下手准为主，笔墨淋漓，一挥而就，这是毛笔无法达到的效果。手指人物画最能体现的是指趣，最能锻炼，也最能体现生动的是人物速写，发挥指墨的独特运线，体现的是指墨精神。

　　其次是山水画。山水画趣味的形成也是最初的以指代笔从繁到简的过程，黄宾虹的山水、四僧、傅抱石、黄公望、沈周等作为范本，多有临摹，尽管歧途艰辛，享受在情理之中。如果没有反复研究临摹黄宾虹先生的山水，是不会理解五笔、七墨在山水画中的作用，特别是积墨、破墨、宿墨、渍墨在不同山水画中有不同的用法。2011年在去象牙山写生道路中，误入另一山谷石洞沟，正值梨花盛开，干黑、花白，在太阳照射下，白花如海，只有在大自然中才能体验到仙境。怎么体现，用什么方法，这是由简入繁的创作过程，古人没有留下写意梨花画法，今人也没有以梨花为主题的作品。我说的由简到繁是先从一两棵梨树画起，强调干会弱化花，强调花而弱化干，又与传统画中的天、云、水、石有关系，怎样布局，这都是新课题。为寻找表现花的宿墨，我去过安徽寻找安徽墨，与各种墨结合，最后兑出了宿墨。淡宿墨画出的线是边缘清晰，中间淡的味道，那么花花相连，四指皆用，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味道美，花是若有若无的连成一片，重墨出干，黑白分明，水墨相融，格调清雅，再有山、石、水、云天相汇，气韵生动，天人合一。这只有用手指去表现才能达到此境界。我曾试图以毛笔用同样的墨去画，画不出不是这个味道，“用指废笔者，以笔所难到处，指能传其神，指所到处而笔弗能及也。（高秉《指头画说》）

　　同样在山水画的创作中，多以当地的山水写生为主，现场速写要认真，取舍准确，为二次创作服务。李可染先生在谈到写生时曾说，“写生者是在当组织部长，谁应该用，用在什么位置上，要有取舍。”这也是作者修养程度如何。手指作画的过程是第二次创作提炼的过程，一般创作时保持大的形体不变，在细节上要顾盼有致，松而不散，细而不腻，整体上一是保持指画特点，二是同时要积墨、破墨、渍墨、撞水法并用，罩染时用笔饱和，方可出现润泽，达到气韵生动。

　　陈醉曾经对我的“秋山疏林”作品评价说：“指画的情趣突出，只有手指才能画出来，使用笔画不出那个好像水印的效果一样，笔不行，有线条的轨迹，指画没有轨迹，但又有轻重、浓淡、干枯，非常有趣味，充分发挥了指画跳脱的特点。

　　手指画焦墨山水也是值得探讨的。用焦墨写轮廓，尽量把画面都体现出来，再用笔填色，要饱和又要留空，见笔触，有油画的味道，作品浑厚华滋，单纯有分量。注意指墨的潇洒自如，如笔的八面出锋一样，给画面增加韵律感，也是指墨创新的空间。

　　用手泼墨色，也生趣味。用拖、抹、喷、倒、连等技法，再根据构图的需要，发挥手各种关节的作用，同样可以完成一幅指画，而无笔痕，也是指墨山水留下的空间，可探讨。

　　再说一下手指画花鸟。传统留下的作品比较多，古人从不同的角度去作了尝试，现在人指画花鸟也多于山水和人物。我认为指墨花鸟在反复临摹的基础上，解决一个规律上的问题，那就是多写生，一定要求得每一枝干、叶脉存在的合理性、准确性。动物结构要准，头、身、腿、尾的姿态要美，夸张合理，千万不要用“似与不似之间”来遮丑。要体现的是所描绘物象的精神，从繁到简，提炼出运用手指表现的点、线、面来。

　　我是近年才对指画花鸟产生兴趣的，实践以来，我体会最终要把追求的点落在徐渭、李苦禅等名家身上。以重墨、破墨、宿墨、撞墨为主，大胆落指，块面互动，连线精到，方有趣味。构图中突出主题，如画动物要弱化其它，如整幅花卉，要突出叶脉，用生动有姿态的叶脉托出花来，这样观者不易涨眼，才有趣味。

　　我曾尝试创作一批册页花鸟，以鸟的姿态生动活泼为追求目的，配以茂盛的花草，又采用撞水法将其弱化，达到主题突出的目的。

　　总之“无笔之笔”的指画，作为历史沉淀的产物，自然有相当的难度，“看似平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难”。（薛永年论指画）要想使手指画有格调、有味道，就要成为苦学派，既要端正学风，脚踏实地，又要不断交流，反复实践，尽量的无休止的充实自己的学养，提高艺术的内美，在艺术的内美和外美这样一个结合的过程中，可能最后走向一个无法而法的境地，才能画出有味道的作品来，满足大家的欣赏口味，使指画这门传统艺术发扬广大。

作者：杨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