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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车轮总是往前转的——读戴卫创作的小说插图

  也许老年人的心灵深处都埋藏着一个希望的火种,希望时代的车轮不停留地往前转;希望小一辈的事业胜过老一辈;希望青年人的成就超越自己的成就;希望新一代的水平高于过去时代的水平。有一次,我和一个老画家谈天,我说:「你发现了没有?又出现了几个思想正、艺术高的青年画家,在连环画、插图、电影广告、舞台美术等等方面,都出现了,他们的作品都非常出色!」这位老画家的眼睛马上发光了,嗓门儿也提高了:「哟,你也发现啦,我正打算写一点介绍文章呢!」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各人诉说自己发现的青年画家的作品如何如何好;两个老头儿陶醉在希望的目标达到以后那种喜气洋洋的精神境界里,火种爆发了耀眼的光芒!

  戴卫的作品,是我们谈话的中心之一。

  我接触戴卫的作品,还是近两年的事情;首先是看到他的人物画,后来又看了他画的一些小说插图和封面设计;他所作的这些「杂七杂八」的美术工作,我在青年时期也作过一些。同窗嘴熟、同行眼熟,在看他这些作品的时候我不免把三十年代自己的作品互相比较了一下;说实话,我觉得真正是自愧不如!但是,我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相反,我非常高兴,这种高兴比欣赏自己的作品要强烈得多;因为,这不仅仅是两个作者艺术水平的比较,而且是两个不同历史时期的艺术水平的比较。

  我特别欣赏戴卫所作的小说插图,从他的作品中我联想到自己过去画插图的一点经历。

  在过去,作为一个职业画家是不管自己熟悉不熟悉绘画领域中和各种类别的,祗要有人提出要求就不得不答应。我画插图也是如此。第一次接受插图任务的时候,首先是埋头看小说,一边看一边想象小说中人物的动作和表情,把语言文字中的描写演绎为视觉可见的具体形象;并且根据形象的特点去寻找自己曾经见过的「模特儿」。我的「模特儿」从来都不是来自未来的生活,而是来自过去的记忆的仓库里,有时候,小说中的人物形象也有巧合的机遇;可是更多的时候我是把记忆中有些类似的「这一个」乔装改扮为小说中所描写的「那一个」。我认为,插图画家必须是一个老练的社会生活的观察家,从少年时代开始就应该养成观察生活的习惯。为了创作插图「临时抱佛脚」特地到生活中去找「模特儿」,往往是无济于事的。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向有经验的插图画家请教,才知道除了「生活的仓库」以外插图画家还必须有一个「资料的仓库」;这里包括有画家积存下来的各种人物速写和景物速写,包括有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的各种各类的图片。有时候,在历史人物的塑造方面,画家还得向古人的作品和舞台上的人物求援,甚至还要向有关的文字资料求援。有了大量资料的帮助,记忆中的、想象中的人物形象就增添了生命的活力。这两种仓库是相互依存、不可缺一的。但以生活观察为主,资料参考为辅。因为视觉形象的形成,总是需要眼睛可以看见的物象为根据的。插图的篇幅虽小,但数量较大,内容十分广泛,有不少的事物非画家单凭想象所能及。没有经常性的生活观察和较为丰富的资料积累,要作好一个插图画家是不太可能的。

  一般年轻的插图作者,在他创作的初期,往往把插图理解为小说中某些情节和场面的画图注释;祗要在画面上把场面铺开、把情节的一个片段如实地描绘出来,插图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戴卫在创作中有没有经过这一初级阶段,我不能断定。但从多数的作品看来,他描绘的重点不是场面而是人,是人物精神面貌。这一点我以为是戴卫创作的高明之处。他是不是完全否定了环境描写的重要性呢?我看不是。我认为他在环境的处理上比较灵活,有时是稍稍点缀点缀,有时又大做文章,完全是从内容的需要和效果出发,目的是陪衬或者突出人物的心灵活动。戴卫的这些艺术成就是有目共睹的。我曾经把自己过去那种稚拙的插图和他的作品作比较,那真正可以说是有天壤之别。

  另一方面,在具体人物的描绘上,我认为戴卫是有过比较认真的生活观察的。尽管他所观察的对象还不够广泛,可是他观察得细致,能够洞悉由于内心的思想活动而流露于外表上的特点,祗要看看他所描绘的关于少数民族的人物形象(他曾经在少数民族地区生活多年),就能领会出形象的生动和多样,不是单靠几幅速写就能够达到目的。戴卫对于旧社会遗留在人们身上的那种表面上谦恭,实际上卑微自满的精神面貌也很有研究,他常常利用几根轮廓线很准确地把某些人物所独有的动作姿态表现出来;这几根线条并不是来自技术的熟练,而是来自观察的深刻。年轻的戴卫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

  然而戴卫的早期作品中也还存在着一些不足之处。他强调插图应当着重表现人物的内心活动,可是他自己却不肯在画面上流露对自己描绘的人物的观感,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是爱还是憎?是褒还是贬?读者看不出清晰的界限。要知道,这种所谓纯客观的「如实描写」,很容易把应当否定的东西画成为肯定的东西,就如同盲目的「变形」很容易把肯定的东西画成为否定的东西一样。「写实」虽然是通过外形表现内在的真实,可是平庸地模拟人物外表的原形往往不能达到写实的真正目的。如果画家在塑造形象的同时,稍稍流露出对于笔下人物的观感,那么在形象的构成上就会起到微妙的变化,清浊分明,最少也不会把否定的对象画成为肯定的对象。我这样说当然不是鼓吹画家们把插图创作加以漫画化;更不是对恩格斯说的「作者的见解愈隐蔽,对艺术作品来说就愈好。」这一论点唱反调;因为作家在一部小说中,和画家在一幅插图中所流露的观点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且政治见解的隐蔽和人物爱憎的流露也并非对立面。我所反对的是那种所谓纯客观的如实描写,纯客观在艺术作品中是不存在的,是骗人的。虽然戴卫在近年来的作品中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为了今后不走弯路,我还是提醒几句也可能对作者有好处。

  最后,我想问问作者,在你过去的创作实践过程中,作为早有准备的两个仓库,是哪一个占主要地位呢?当然,具体作品应当作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可是,我有一个粗略的估计,在你的部分作品中(是局部、不是全部),资料的仓库曾经发挥过较大的作用;其中还可能有一些外国插图在你面前挥舞过指挥棒;你不仅在表现手法上受过影响,而且在造型习惯上也受过连累。我主观地臆断,这些外国作品不过是平庸之辈,不值得学习。当然我也知道,譬如儿童刚刚学步,总是离不开「扶手」的;刚刚从事绘画创作的年轻人,以参考资料为「扶手」,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是一旦两足站稳,扶手丢开以后,习惯性的步伐却已具雏形,因而还需要有一个时期,画家能够自觉地去摆脱过去所受的不良影响。你的「扶手」已经丢掉,但作品中多多少少还留有一些痕迹,这也许不是我的臆断。为了你在插图创作中打开一个全新的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局面,我提出这一细微的问题,并且希望你能在加强生活观察和艺术修养中克服这一问题,也许不算僭越吧。

  一九八三年七月十四日在北京

  蔡若虹

  著名美术理论家

  并荣获中国美术理论终身荣誉奖

  原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中国画研究院副院长

作者:蔡若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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