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晚清至民国,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琉璃厂的大名,这就是位于北京城南名扬天下的文化街。日被人投降前的那天早晨,这条街上一户民间艺术人家里传来了一个男婴不安生的啼哭。以后,这个男婴的童年常以顽皮淘气生乐,但乐极受罚则生悲,于是摸着眼泪、啃着烧饼以消气。看着那张象“水墨指画”般的稚脸,有谁会想到他除了调皮之外,还会有什么才气,又有谁能想到他以后会成为宣纸上迹化心胸的画家。然而,当他成为两个顽童的父亲时,在中国那蛮声中外的画家行列里,已有他的一席之地了,他就是赵准旺其人。
是什么原因使往日那不起眼的顽童成为今时令人注目的文化名人呢?也许是文化街上那古玩字画,文房四宝的文化气息的熏陶;也许是没进过校门却以扑花哨“名满京城的父亲的灵气的一脉相承;也许是受于父亲过从甚密的齐白石等大师们的才气的感染。使得幼年的他便酷爱绘画。人杰地灵,这地气、人气、人气若雾露之概的声罩,孩提时的赵准旺便隐约的意识到自己迟早要步入艺术的殿堂。
在“史无前例”的年代,这个出自民间艺人之家的亚明先生的学生,和一位来自医学时价的医学院女学生走到了一起。
一个喜欢画画,一个喜欢欣赏;
一个喜欢操琴,一个深味“高山流水”之韵;
他们是知音,又有共同的爱好,于是便拥有了一个家。
京城宽街,一间不宽的平房,九平米。
“画画专款”笔墨纸砚的费用,占去了两人收入的十分之一,九元钱。
这便是赵准旺和我的家,以及我们雷打不动的第一家规。
在那些岁月里,书画家都在“闭门思过”,能不进牛棚已算是幸事。谁还奢望学画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然而,那心中太多的郁闷又如何排解?只有凭借水墨泼洒、在纸上宣泄,而别无他途。那宣泄的情感和描绘的景物如何交融?传统的绘画道路又在哪里呢?于是他渴望名师的指点。
在那不幸的年代准旺却是幸运的,他并非“求师无门”,相反得到了老师坦诚的帮助和教诲。恭敬的拜师学画,谦虚的学习做人,尤其是在逆境中,他拼命的汲取丰富的营养。准旺在江苏省国画院深造,师承亚明、张汀、崔子范等著名画家,使他对传统绘画技巧理论逐渐了悟。在北京,他又能经常得到李可染、吴冠中等先生的指点。亚明淋漓的墨色、张汀独善焦墨的奇伟、崔子范朴拙淳厚的洒脱以及前辈们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丰富了准旺的艺术表现手法。吴冠中先生的现代形式构成观念、立可染先生严肃的治学精神,影响了他的绘画思想。
他象海绵吸水、蜜蜂采花撷蜜一样勤奋的学习着、实践着。不断用“情”用“心”去创作,去体验老师的教会,他与生具有的灵性,得到了唤醒、启发,从而导致作品充溢活力。正如黄蒙田所说:“在他的作品里找不到其师的痕迹,而是把老师当作最好营养吃了、消化了,归于己有了。”于是他脱颖而出而不是简单的师承,相异与同道又独具个性风采。艺术的情感是艺术的生命,准旺很注重画面的意境,追求自我独特的思想感情的表达。如在作品《曹雪芹故居》中他寄寓了无限深情和敬意;金色的根深叶茂的参天老树,占据了画面的大半;石墙、石板、石路、开启的院门、觅食的家禽,所体现的清幽、寂静且又勃勃生机,给人美的享受,使人眷恋向往......正如李可染先生称赞的那样:“这幅画画的很完美......
尽管他自幼便喜欢绘画,尽管他勤奋地从师学画,他的画并没有很快便得到人民的认可,多少次我陪伴他满怀希望的走进琉璃厂的画店,呈上他的作品,又多少次失望的走了出来。坎坷曾使他的艺术天分受到抑制。但是,他并没有灰心,并自觉的进一步探索着,同时加强文学、哲学修养,吸收千百年流传民间的艺术精髓,广摄古典、现代音乐,博览中外戏剧,甚至对同样隶属于东方民族哲学思想的中国画于中国医学对于形、神、色、气之间的关系的论述也有独特的见解。渐而,他升华了。“蓄之愈久,其发必速”,因此,当他一经达到艺术境地时,那蕴藏电的能量便不断的涌现出来。从八十年代开始,准旺的个人画展不断在世界各地展出并受到广泛的好评。他的作品个人们以耳目一新的感觉,人们看到了他不断发展、创新的艺术面貌。当年未被承认的他,如今个展中四、五十幅作品竟然被收藏家们一抢而空。在新加坡、中国香港......我都会记得那令人激动的画展场面......是啊,准旺已进入当今最优秀画家之列。我同样也在为他取得的成果而高兴。
但是,准旺永远记着走过的坎坷之路,从琉璃厂到现在;永远记着那些鼓励的目光,温暖的手。
眼前有浮现出哪个文化街上的顽童,那张象“水墨纸画”的稚脸,渐渐地幻成那一幅幅动人的国画。渐渐的进入准旺那充满诗意的水墨世界......
一九九二年春
作者:刘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