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斌既画人物，也画花鸟，但他画得更多的是马。看洪斌画的马，总让你感到有一种蒸腾的气势，一种画家的激情冲击着你。这固然同他画奔跑的马群，造成一种排山倒海，风驰电掣般的浩大气势有直接关系。《在漠那边红一角》、《流火》、《雷阵》、《天马行》、《来疑沧海尽成空》等等，如潮涌般嘶鸣着的群马突奔而来，迅疾如飞，犹如山崩海啸。然而象《阳光下》、《高秋》、《别一样风景》等画作中的马虽然处于静态，由于画家把马置于特定的情境中，便也会感受到一种为创造某种艺术效果而产生的立意。无论是《阳光下》那烈日炎炎似火般的高温天气，还是《高秋》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或者象《别一样风景》那种杂草丛生的困境，处于其中的马却表现了一种“我自岿然不动”的情态，或者在啃吃青草，或者在追逐游戏，令人想象得出，那马一旦奔腾起来将是怎样的情景。由此可见，洪斌画马是有所寄托的，如他自己所说：“在我的感受中，马不是马，而是时代的精灵，是志在四方的猛士，是闪电霹雳，是一种上天下地横绝六合冲开一切险阻开通前进道路的力量，或者说，它本身就是历史的洪波大浪。”(《自画自说》)

　　洪斌把马视为一种时代的象征，借助马画出的是他对时代和人生的感受。为此他在艺术上进行过不懈的探索，做过多种尝试和努力。比如在马的造型方面既有写实的，也有写意的;既有线描的，也有泼墨的;还有为了画出形象的力度而敷以华丽的色彩，形成装饰风格的……这种种努力和探索都力图实现一种强烈的抒情效果。《三骏图》用三种颜色以写意的方法画出马的情态。这里固然有色彩的对比与组合，但画家以此着意于表现的却是马的那种刚健有力的气热。《云中君》、《凌云三骏》把马的形象描绘成粗犷有力，犹如旋风般飞动起来的线条，其用意仍然在于展现一种速度和力量，一种画家激动不已的心情。

　　马的造型特征固然可以表现出画家的艺术探索，但是画家追求的却是最大限度地抒发情感的表现方式，这在古代和现代以马为表现对象的画家中，情况各个不同，但是大多数画家还是在马的造型特征上表现出自己的艺术追求。洪斌也不例外，正如前面已经谈到的那样。不过，如果把他以马为表现对象的作品作一整体观照的话，就会发现洪斌更善于画那种处于特定情境中的马。在这样一些作品中，画家的感情可以得到酣畅淋漓的表现，所以比较起来，这样的作品更能体现出洪斌的艺术追求和艺术个性。《来疑沧海尽成空》把马置于从山坡上跑向山坡下的动势中，情感的渲泄犹如山洪暴发。《雷阵》、《神骏》、《快走踏青秋》等作品也都有这样的特点，马处于飞奔的动势中，造成一种磅礴的气势，以此显示出高扬的时代特征。

　　在同类题材中，还有一些作品诸如《大漠那边红一角》、《曙》、《诞生》、《天光》、《流火》等追求一种神话的象征意蕴，其情境多了一层神秘性，强化了抒情色彩。

　　此外，洪斌还画有《礼》、《立雪》这样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中，马被人格化了。《礼》画的是现代马向古代石马致意。石马是古代人的创造，虽然经历了千百年风霜雪雨的洗礼，饱尝了历史的沧桑，仍鲜活地仆俯在那里。洪斌让现代马与古代石马进行着一种古今交流与对话。这是对古代文明的礼赞，也是对经历过历史风雨考验的民族精神的敬仰。《立雪》画的是一匹立在雪天的红马，回望着一丛挺拔的老枝。马的深情回眸留下了一丝难忘的眷恋。这是对不拒风雪，不怕严寒的刚强意志的称颂，画家在这里创造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象《礼》和《立雪》这样的作品，其艺术构思更鲜明地表现出情境绘画的特点。

　　不仅如此，在洪斌的作品中，有些仅以个体方式呈现的马也是被置于情境中的，比如《北风卷地白草折》等从那题目就可以看出画家的立意。在这幅作品中，马虽然没取飞奔的姿态，但是那半隐半现的形象刻画已经表明安然吃草的马是处在一种疾风劲吹的情境中，马的那种对风暴的态度同飞奔的马在其精神特质上是一致的。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把马置于特定的情境中，画情境中的马已经是洪斌构思之意的习惯,一种思维个性，在他决定画什么及怎么画的时候，也就是正在构思的阶段，马就是生活在特定的情境中的，只不过这种情境有时不象小说和影视剧那样实在和具体，而是在一种接近于抽象的更具概括性的超时限的空间中。

　　洪斌所以习惯于表现情境中的马，不单纯从马的人体形象着眼，而是把马看作是时代的象征，以此抒发画家对时代和人生的感受，这同他的经历和学养有直接的关系。洪斌早年就读于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后从事新闻工作至今，有机会接触社会的方方面面。这期间他又潜心于哲学、美学和文艺学的研究，且有多部著作出版，同时还发表有小说、散文、杂文和诗词，这一切画外的实践使他能够在较高的层次上有了对时代和社会的认识和把握，这就使他对马的处理始终同他对时代和人生的认识紧紧联在了一起，换言之，哪怕是单个的马的处理，也有了一个时代和社会的大背景，灌注着时代的精神，洋溢着时代的气息，传达出画家对人生的感悟。而这一切对洪斌来说已经不是刻意求之的，而是深藏在他的潜意识中，成为一种自然流露的艺术个性。当然，这不意味着洪斌的探索已经到了终极，艺无止境，探索是永远没有终结的，相信洪斌在继续的探索中会取得新成绩。

　　(作者系吉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文艺评论家)

作者：关德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