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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没有同龄游伴的童年(二)

妈妈“打油茶”,建立“念书”传统

  睁开眼睛,妈妈已不在被窝里了。往日起床时,屋里只有妈妈。今天和每天不同:灶台上的煤油灯捻得挺亮,三个哥哥虽然都醒了,可都还在被窝里没穿衣服,二哥伸出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念着“……一拍惊堂木,叫声:带原告……”我一听就知道这是念《施公案》,给谁念呢?我爬出被窝找妈妈,原来妈妈正披着棉袄在锅台做饭——“打油茶”。伴随着屋里飘荡着阵阵的羊油味,妈妈的胳膊在锅中不停地搅动,静静地听着二哥的“念书”声。妈妈冲我简短下令“憋一会儿!”以免对“念书”的干扰。等油茶熟了,妈妈把了我尿,又把我塞进了被窝。这时哥哥们才穿衣服,用灶坛的热水洗了脸,喝了油茶,吃了烤馍片,背着书包,开了房门,掀起棉门帘,迎着吹到窑里的凛烈寒风,鱼贯而出,带着家里那条魁梧雄壮堪比“藏獒”的大狗上学去了(那时,即使是镇子,也因靠近山峦,常有野狼在村镇出没)。天还不亮,妈妈又脱了棉袄,进了被窝,搂着我再睡一个“回笼觉”。

  冬天了,姐姐已经出嫁,为了省煤,就把西窑的哥哥们挪到了“当中窑”。妈妈能干但是不识字(后来到天津,我问过她为什么能学会“打麻将牌”,却不学认字?她说“认字伤脑子”),到了夏天就常常请走街串巷的“说书先生”到家里“说书”。唱一段,弹一段弦子,一条腿要踩着小板凳,在上面有节奏地颠脚,带动拴在小腿上的小锣钗,跟着配音。很多邻居都可以来沾光,什么岳飞、黄天霸、薛仁贵、樊梨花,成本的“说”,记得要连续说好几天呢。现在,哥哥们都上高小了,大冬天也没什么“说书”的瞎子进堡了,于是聪明的妈妈就给了哥哥们这个“念书”的任务。双赢:妈妈听书,哥哥们合法看“闲书”。我想,哪天我才能给妈妈念闲书呢!

  妈妈一生都在子孙后代中不断地推行这个“念书”的任务,不仅是哥哥们,还是我,就是我们的下一代们,可以认字看书的,多少都给她念过“闲书”。这个任务的连续性长达数十年,跨越了子孙两代,直到她天年失聪,由高科技的彩电代替,才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大哥带回来的快乐

  过去“过年”指的都是旧历年,也就是现在的春节。过年,可是大工程,好多天前不开始筹办。同时,我们家就会来一些“亲戚”。从腊月二十三祭灶王爷、吃糖瓜开始,全家的铜器,包括家具上的铜锁全要用“香灰”擦拭得锃明瓦亮。要做“合碗碗”(扣肉、酥肉、腐乳肉等等的总称),要蒸一缸的馒头、枣山、十二属相。要做炸糕,做炸糕时,妈妈把刚刚蒸熟的黄糯米面趁热揪一块,放在我的小洋瓷碗里,用筷子夹成小块,上面还给我浇了不少红糖水。我就很惬意地坐在奶奶的被垛上,端着碗吃那蘸糖水的黄粘米,看着穿透了那一小块玻璃窗户,由明亮的太阳光把温暖的“蒸汽”打造成的“光柱”,在这有亮而又雾蒙蒙的光柱中,看那活蹦乱跳的气体奔腾飞舞。

  今年,大哥回来了。记忆中,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他是哥哥们中的第一“丑”。既不像爸爸那样五官匀称,又没有妈妈那双“双眼皮”的杏核眼。那张天庭宽阔的瘦长脸上的厚嘴唇的大嘴像谁?保不齐和我一样,像死去的爷爷或奶奶,被“隔代遗传”了?

  他的身材又高又瘦,比爸爸还高。其它几个哥哥都成了他的尾巴,当然我连当尾巴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地分享“新鲜”。一天,大哥拿着一个脸盆,手里还有一个用细竹子(可能是竹门帘上抽下来的)弯成的一个脸盆大小,带手把的圆圈,一帮男孩全跟着大哥跑上西楼(西楼没有人住,我也没有去过,估计就是个储藏室),大哥把竹圈圈在水盆里一蘸,随手一甩就出现一个硕大无比的五彩闪烁的大泡泡。比二哥他们用废笔杆做的,用嘴吹的肥皂泡大多了。连做饭的妈妈、嫂子都出来看,只有奶奶一个人在西窑里,趴在小小的、只有一尺多宽窄的玻璃窗户口上观看。

  到了三十了,院子里的犄角旮旯,包括厕所都贴了写着字的红条条,上写各路神灵的名字,并在神位前,点上“瓜瓜灯”(一种黑色的、形如扁西瓜的、小如杏子大的陶瓷容器,内中注满灯油,放上一条棉花灯捻),把全院子都照得通明炫亮,不留一处黑暗。

  天还很冷,屋子里的炕,烧的比平常热得多,为的是每个人都得洗澡。夜里二十点以前,小孩子从头到脚,由里到外都换上新衣、新裤和新鞋。院里要点“火塔炉”(必需用柏木柴塔成空心宝塔状,内部放了焦炭,点燃后就能放出清淡的柏木香,以驱逐邪神九头鸟的作祟,这个火塔炉会一直要燃烧到初五),放鞭炮、熬夜。本来天一黑就要睡觉,可今天大人们倒更忙了,剁肉、和面、擦胡萝卜。还要把柿饼、核桃、枣、落花生都毫不吝啬的摆出来,等待天明由男孩子们“接神”。兴奋的我从东窑跑到西窑,从“当中窑”跑到亮堂堂的院子里,沐浴这清洁、清润、清亮的年三十。可惜的是,没有人和我分享兴奋。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的内容,我“搭不上手”,只好扮演家里唯一的游民角色。不过并无孤独伤感之情,处处新鲜、处处亮堂、处处干净。哪里都有令人鼓舞的“新鲜事”——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才几多时日呀!岂有“不新鲜”的。连冬天无人住的西厢房也亮了,不仅房里过冬石榴树等花木,都因浇上水发出了泥土的清香,而且,还出现了一只在铁丝笼中不停跳跃的大尾巴松鼠。因为特意为过年烧了炕,厢房里的砖地上洒的水还没有乾,所以屋里湿润润、暖融融的透出了股股生机,和跳跃的松鼠一起向我展示着“大自然”的另一种面目。明亮的“黑夜”处处生机盎然!

  突然,一股耀眼刺目的白光从大哥的门口发出来,我赶紧跑出西厢房,哥哥们也从当中窑蹦出来,连喊“汽灯!汽灯!”“挂哪儿?”挂穿廊上!“哥哥们一阵忙乱,一会儿汽灯冉冉升到了”当中窑“门前。一下子全院犹如白昼,从来也没见过这么亮的灯!

  大哥成了家里的神圣!带来“光明、新奇”的神圣!

庙里来了唱戏的

  不知道是几月了,天气已经热了,所有的树木花草都争着长。家里出现了一阵躁动,多了不少帮忙的”客人“。不仅蒸馒头,还往外搬方桌,带着铁链子和铁锁。当然,我也管不着。吃了下午饭,太阳下了西楼的屋脊。妈妈从躲柜里拿衣服,有她的,也有我的。收拾完,包了一个包袱挎在左胳膊上,右手牵着我的手,说:“看戏去!”到了底间,长工德旺正牵着一头骡子等着呢。妈妈踩着堡门前的上马石,先上了骡子,长工德旺又把我递到妈妈的怀里,奔向夏庙。

  庙里已有不少人,戏台上也有人搬椅子,围桌布。妈妈叫德旺把骡子径直赶到一棵靠戏台近的大树旁,靠树的那张方桌不正是白天从家里搬走的那张桌子吗!妈妈把我放在桌子上,然后踩着小板凳和条凳也上了桌子。告德旺说:“开戏还早呢,你回去把你媳妇接来吧。”德旺牵着骡子走了以后,看戏的人慢慢多起来了,天也黑下来了。镗!镗!镗!台上锣鼓响起来了,人群向台前涌动,抢占制高点。如果占领一块砖头,也算长高一寸半。锣鼓响了一阵可没人出来,索性停了,真令人扫兴。一会儿又响起锣鼓,可是好像妈妈并不在意,还招呼一个老太太上了桌子。果然,锣鼓又停了。正烦躁的时候,台上有两个人各提着一盏汽灯出来了。这时人群一阵骚动,等汽灯挂起,第三次锣鼓响起来,帘子被一个人挑起,演员开始出来了,结果是个带假白脸的穿红袍、戴官帽的人,两手拉着一条红布条满台转,可就是不说话,真没意思。一阵困倦裘来,我就在妈妈怀里睡着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一阵间断的、令人心跳的锣鼓点进入我的耳朵,妈妈看我醒了,就把我扶着站起来。我才看见台上一个满头亮晶晶发饰,脑后一股又黑又长的大辫子的、胭脂、粉擦得挺漂亮的、身穿天蓝衣裤、水红围裙的小姑娘,双手捧着一个铜脸盆,哆哆嗦嗦地从戏台西边向戏台东边,踩着锣鼓点,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挪动,东边椅子上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脸上不仅没有一点脂粉而且满脸油亮,嘴角、眼角都是吓人的黑道道,头上不但没有闪亮的发饰,而且头发散乱,令人厌恶恐惧,难怪小姑娘哆嗦。对比之下,更显得小姑娘柔弱、可怜,令人同情。后来只剩下丑恶的女人,我就又要睡觉,叫妈妈等小姑娘出来再叫我,后来听说这出戏叫“杀子报”。这是我看的第一出戏,也是一生中只看过一次的戏。怎么回的家?我可都在睡梦之中了。

  第二天的戏是白天演。舅舅也来了,一边看一边给妈妈讲。演的是一个女将军和一只猴子下棋的事。猴子下棋信手拈来,女将军下不过。她端来一盘桃子,投其所好,猴子经不住引诱,心神大乱,最后败北(后来才知这是东周列国无盐女钟离春事),舅舅最后下了总评:“人为万物之灵,再聪明的、再厉害的动物也斗不过人。”这是我第一次领教舅舅的“博学多才”。戏,连着唱了好多天,妈妈也就看了好几天。凡是夏庙唱戏,村子里的亲戚看戏经过我家,都要到我家里吃饭,家里蒸的馒头,就是招待他们的,但妈妈可绝不会因等待亲戚而误了自己看戏。该走时就走,妈妈不在时,来客“自助”吃。

  戏班走了好多天,我的兴奋还持续着,想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想那根大辫子。一天妈妈在炕头做针线活,我突然发现她裹头的那条黑绉纱巾,正像小姑娘的大辫子,我要求她给我玩,居然很容易的达到目的。从我记事起,这是我第一次向妈妈主动提出的“申请”。我把绉纱巾的一头塞到后衣领里,那一头就沉甸甸地到了我的脚后跟,和小姑娘的一般长了。高兴得我,在炕上快步走圈,好叫大辫子飘荡起来:“哪噫呀哈噫呀嗨!”幻想着头上戴着那闪闪发光的头饰,颤悠悠地在我的头上抖动。我还想当那个女英雄,开打中有个“能耐”,是用手中的短棍接敌人的长棍,这可真难。一眼,我看到条案上掸瓶里的鸡毛掸子:它细,和我的手指头差不多,是藤子杆,掉到头上也不会像木棍那样疼。于是我就把它当长棍,我的手指当短棍。可是一开始根本立不起来,毛掸头老拽着它倒,后来我就“追”,怕把家具碰到,惹了祸就有人干涉了,我就“转场”到了院里玩。哈哈!外面可比屋里天地大呀。我可以把鸡毛掸子追出五、六步也不倒了。

妈妈的木工活

  这天妈妈拿着面笸箩,叫我拿着一把挺干净的新的小笤帚,上了东楼。东楼上没有人住,平常都上锁。妈妈从衣袋中取出钥匙,开了门锁,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靠门口这面墙前放着一溜三个没有油漆的白木茬躺柜,迎着躺柜是四扇窗户,躺柜和窗下都放着几个条凳。迎门的墙上挂着一些筐、箩之类农具,下面摞着十几袋粮食。墙角则是一些大扫帚、木叉等等农具。靠门右手的墙前放着一个双屉带门红油漆小柜和几个用石板盖着的大水缸。看着所有的东西都很干净,有条理,也没有什么尘土,整个屋子毫无荒凉感。

  妈妈把面笸箩放在条凳上,把所有的窗户都敞开。顿时一股清风吹入。门窗对流的空气迅速挤走了屋子里的热气,剩下了浓郁的麦香。妈妈又把所有躺柜的盖子掀起,把缸盖挪开。这才看清:柜里是已经磨好的面粉。有的躺柜里面还有格子,面粉的颜色并不相同。有的深黄,有的浅黄,有的发点棕红的灰色,只有一个全是白面。我又扒着缸沿,踮起了脚,才看到缸里是没有磨的带壳粮食。妈妈掏出白面放在面笸箩里,用我拿来的小笤帚,扫清撒在条凳上的面粉。打开油漆小柜的柜门,拿出了一把木锉和木锯。叫我拿着小笤帚和木锉,她把木锯平架在面笸箩上,要下楼。我说面柜没盖,窗户还没关呢。妈妈说:“天热,再晾一会儿,透透风,等太阳下山我再来收拾。”

  一个下午,我睡醒了,下了炕出去找妈妈。院子里很安静,静得连磨道院里大树上永不停歇的“唧了”的叫声都能听见。只有妈妈坐在台阶上聚精会神地锉着一块小碗大的圆木饼,身旁边放着一个煤油灯的玻璃罩。细一看,我就明白妈妈是做提灯。基本已经完工,只剩更好地打磨底座而已。锉完后,从圆木座已烫好的眼中,穿了粗铁丝弯成的灯罩架。顶部又用细铁丝弯一个小圈,小圈里用粗麻绳拴上一根木棍当提手。又把木座上用几个钉子固定好的小瓜瓜灯里放好灯捻,灌上油,点着后才把灯罩顺着铁丝拉下来安好。大功告成,火苗一点也不随风飘摇了。我安静的蹲在旁边观看了全过程,这盏灯一直伴随妈妈照亮黑夜如厕的路程。一个不识字的小脚女人,原来这么“巧”,巧得超出了女人能力的范筹。这件事成了后来我在家务中爱“自己动手”的启蒙样板。

首渡命运险滩

  不冷不热的天气,我和妈妈回到草桥老家,住在叔叔家里,为的是堂叔铁疙瘩娶媳妇。堂叔叔这个名字虽然没有一点“文雅”味,可堂叔叔长得挺好看,粗眉大眼,高鼻梁,挺拔秀气,并不是毛头小伙,而是个“大人”。家境不好,所以挺大了都没有娶亲。缺点是有点“结巴”,优点是会做一手好饭。由于爸爸的引荐,在爸爸的柜上当了几年“大师傅”,有了积蓄,才说成这份亲。正因如此,妈妈亲临就是义不容辞的事了。坐席吃饭了,我和新媳妇不在一桌,听人们“啧啧”地夸赞新娘子好看,于是我就跑到新娘子跟前去端详个究竟。虽然我长得比炕沿高了,可是又没有饭桌高,只好紧靠着新娘子的腿,直瞪瞪地看。真真地好看!比戏台上那个小姑娘还好看,把新娘子看了个大红脸,更好看了。听别人叫,我也知道了她名叫“巧巧”,是方圆几十里都有名的“美人”。一共姐妹四人,都是美人,说老二更漂亮。“巧巧”之所以能和铁疙瘩结婚,除堂叔本人的条件外,与他能在天津卫做事不无关系,何况上无公婆,下无兄弟姐妹,进门就当家呢。

  夜里,不知怎么就醒了。可是并不是我睡觉的东窑,一边一个人,头前小炕桌上的煤油灯通明火亮。原来炕里是婶婶,炕外是叔叔,两人把我挤在中间,憋得我喘不上气来。妈妈却不见了,他们两人正笑眯眯地,好像欣赏胜利果实一样地看我。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无名的恐惧,似乎妈妈丢下我去汾阳看病的一幕又要重演。我要拼命了,放声大哭起来,尽力地大喊大叫,比吃“怪糖”时的喊叫的“分贝”高多了。一边推他们二人,不许挨我,他二人说什么我根本不听。喊叫得真有点“汹涌澎湃”、“声嘶力竭”、“异乎寻常”、无法休止。因为是办喜事,有不少人都住下没走,还有人没睡觉呢。我把全院的人都哭醒了,外面人声嘈杂,不知出了什么事。叔叔赶紧叫婶婶找妈妈过来,妈妈过来把我抱到了东窑。虽然,后来顺利回了家,但对婶婶和叔叔的恶感,一生都没有消除。多少年以后,妈妈说起当年事:因为他二人没有儿女,想把四哥“过继”给他们,但四哥不愿意;又想“过继”我。如果那次他们“怀柔”成功,可能我的命运将出现大的转折:我可能成了他们的女儿,也就不会到天津,更不会有我以后的一切经历了,这算我渡过的第一次命运险滩吧!

“记住火烧烧”

  推算一下,应该是1935年初春时节,天气温暖和熙。妈妈给我拿出一个新的帆布书包——和哥哥们一样,是爸爸从天津买的。领着我说:“今天上学了!”到了堡门外的学堂,进大门时妈妈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圆的、无油的发面饼,说:“这是一个‘记性火烧烧’(大人对小孩常常说这种重迭词),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吃一次,你上学饿了吃了它,就能记住先生教的书了。”多么庄严的“火烧烧”,我好像和哥哥们站在同一平台上,是“学生”而再不是“小屁孩”了。

  妈妈把我交付给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老师。老师给了我两本书和几个本子,领我到了一个教室,在靠后面的一个空位子上安顿了我。告诉我:“这是你的位子,每天上学都坐这儿。”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我两边的同学。

  教室的学生挺多,但岁数可大、小不同。一会儿老师教三年级,就有一行岁数差不的学生翻开书,讲完了就留作业——抄两遍;一会儿教四年级算术,教完了——做算术题;一会儿教一年级,就是我的年级了;“翻开第一页,跟我念!”我毕恭毕敬的翻开书:“排排坐,吃果果。”这就是我人生学历第一课!

  学校只有两个先生,所以实行这种复式教学法。一人教初小,另一人教高小。我对这个课堂挺喜欢,一年级的课一会儿就学会了,其它时间侯就可听高年级的课。什么“潺潺的流水”、冰心是个女作家、加法乘法等等词语,没有遮拦的进入我的耳毂,更没有什么布幔蒙蔽我的视线,比我的课程更新鲜。

作者:江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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