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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阴柔之气,遍被华林”的影像堆里,施平这些关于深圳地标建设的黑白照片,显现出一种沉静的雄性力量。同时,无论是在时间还是空间的维度里,都能看到他的诚挚之心。
摄影,是以空间来注解与置换时间的艺术。
每一幅照片都是、且只能是一个瞬间的产物。人,无法改变时间;永远只能是时间轴上一个被动的点。在时间里,人永远落在自己的后面;而在空间里,人却可以主动地发展一段关系——无论选择、建构、还是置换,人可以在不同的空间里成为不同的自己。
每一幅照片,都隐藏着一个空间的入口与出口。拍摄、观看、复制、传播、解读等等,都是在这入口与出口中的往来反复,而影像,便渐渐从这二维平面上起身、生长、壮大,向更大的社会空间进据,甚至充塞整整一个时代的视觉空间,成为那个时代的形象代言。
经由这样的注解与置换,摄影印刻时间,却不屈服于时间。这种变被动为主动的关键,就是摄影师。
对于摄影师——照片的制造者而言,时间更像是指间流沙,抓住的每一个瞬间都是消逝之物。而凝固一个空间,如同占有它——一方面,人都有向外占领更大空间的欲望,另一方面:人,对于空间的内向执着,则是人与空间关系更为深刻的命题。
正是摄影在提醒我们,时间如逝川之水,而我们能在一张照片里把握的,是我们将时间置换而成的那个空间。按动快门的手,其实是在悄悄放下一个个地标;标识我们的身体与灵魂所经历的漫漫长路,这是向去处去的路,却也是往回处回的路。有了这些地标,我们才不致于忘记方向,而陷入歧路迷途。
这是摄影的迷人之处:摄影能将空间随身携带,分门别类,按图索骥;同时,它将时间设置为空间的一个布景,而时间与空间反而因此融合为一体。
深圳是一座平空而起的城市,也是一座符号化的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四通八达的轨道交通,铸造了它的筋骨与血脉,成就了它的现代与繁荣。而胼手胝足,将此一切变为现实的建筑工人们,却在这华丽的空间之外。他们将血汗与生命融入这座城市成长的时间里,却永远只是过客,无法成为主人。城很大,但他们很小。小到他们亲手建了这座城,城却根本看不见他们。
所以,在施平的照片里,楼宇、脚架、机械、吊臂、船舶、缆锁……一切工业化的物,一切城市化的像,都是那么高耸、尖锐、巨大、气势凌人,充满了重重的压迫感;而人,在俯视的镜头下,细小微弱如蚁,在这座钢铁躯体上终年劳作,不计寒暑。施平经营空间中的视觉反差与对比,为的是使这些影像能从被拍摄下来的一刻,走向更久远的时间。他虽然是一位摄影记者,却没有采用报道摄影惯常的叙事化与情节化的思路;而是将所有可能的唏嘘故事,提炼成了这些平静甚至冷静的影像,让观看者由此而入,触摸一个变革时代的阵痛里,那些普通而真实的灵魂。
这不仅仅是在标识他们,也是在试图标识我们。在全球化与城市化的宏大背景下,谁能完全逃离流转与变迁带来的失衡与失落?看看那些工人们灼人的眼神,从这些眼神里,我们或许能在阶层、身份、职业之外产生一种了解与共情。所以,与其说这些照片纪录的建筑是深圳的地标,毋宁说这些照片所纪录的人,是深圳的地标——来自于历史地基深处,最原初的地标。
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一个摄影师的施平,可以像他的照片一样平静了。
施平以他的努力,以他的诚恳,为他所生活的城市,为他所关心的人造像。我想,每一个阅读这本画册的人,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用心。
是的,摄影,便是悄悄放下一个地标——实际上,那也是为摄影师自己放下的。因为他要抵达的下一个时空,就要从这里出发。
2014年9月12日,于广州
作者:李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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