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桥西艺术区（Chelsea）

　　世界当代艺术的中心曾经在巴黎，二战以后逐渐移到纽约。如今，纽约曼哈顿“桥西”已成为当代艺术的代名词，关键还是它的众多画廊和成批的艺术家支撑起了这个“中心”。

　　影钊对我说，“要想理解当代艺术，要走出传统，必须到桥西洗脑，纽约是我当代艺术的摇篮，桥西是我的老师，看完桥西，你才能理解什么是当代，什么是新潮。”是的，我一个画国画山水的人，总在勾皴点染的水墨中陶然，的确要开开眼界，才不枉生于“当代”。影钊也说：“你还擅长冰雪山水，完全可以把那些传统的冰雪画搞得当代一些，桥西会给你很多启发。”

　　桥西占用曼哈顿区的几条街道，共有数百家画廊，每个画廊都会给你最新的艺术感受，徜徉画廊中，身心顿感自由宽广、无比轻松。无论你的大脑多么传统守旧，它都会以极具巧妙的创新艺术涤荡你的灵魂。如果你有经营艺术品的本事，或你的艺术极为前卫，你可以来这里开画廊，可以展出你的作品。自由参与，平等竞争。在西方经济危机的冲击下，画廊店铺易手转换约半年一轮，正是这样，才让真正有两把刷子的人久盛不衰，是他们推动着当代艺术继续向前发展。

　　走出地铁站，到曼哈顿第九大道24到26街，街面有许多19世纪卓尔不群的老房子。这些古铜色外墙表面，一看就经历过烟熏火燎的洗礼，还留着机器磨刷出的厂房车间的痕迹。铁锈斑斑的老高架轨道在空中穿楼而过，充满着老资本主义工业化的特征。有的路段已整修一新，像是改造成穿街过巷的人行通道，它贯穿南北。将整个切尔西地区的数百家画廊和店铺串在一起。画廊不仅在醒目的街面，也有更多的深藏在写字楼里。所有画廊有一共同的特征，室内明亮的现代设计与门面古旧斑驳的砖墙对比；装修极为简单却十分高贵典雅，用料简朴做工却极为细致。“尽精微而致广大”这句中国老话用在这里很合适。

　　每家画廊都设有一间通透的办公环境，里面坐着端庄漂亮的小姐在不动声色地在操作苹果电脑。他们都是身材姣好的知性美女。她们及她们的工作状态，本身就犹如一组当代艺术，与展厅成为浑然一体的文化符号。好像缺了她们不足以显示画廊的高贵。有了他们，让观者一进门不由自主地审视自身的穿戴与气象。我和影钊为驱寒避雪，裹着大棉袄，不顾雅俗，拉门撞进一家又一家画廊，仔细观赏每件作品。当代艺术冲击着我们的灵魂，我们内心涌动着“当代”的热情。

　　每家画廊展示的作品风格迥然不同，如春风拂面，给我们以全新的感官刺激。传统绘画在这里踪迹难觅。我不想在这里对作品作具体评价，总的印象是，这里对新思维、新技法、综合手段在不断更新利用，艺术家超乎寻常的大胆想象和创造得以淋漓尽致地发挥。世间的一切都成为艺术家表达内心的符号，好像一块石子或废旧垃圾被他们随意捡起抛向太空，换回的是物质的裂变，是超脱环宇大气探秘另一种空间的存在。数字信息符号、声光电等现代工业，以及铺满大地的任意物质，这些被用左脑发明为人类干活的工具，被艺术家右脑的想象力高调弹拨，从低级的声形表达到高级的空幻想象，以抽象观念揭示宇宙生命的本质。让我们从迷惑中渐悟：原来当代艺术不仅仅是对传统的颠覆和对视觉的冲击与挑战，更是提升生命品质，空心净灵的脉冲。无论是一些如雷贯的所谓波普艺术，还是极简主义，都是艺术家对宇宙生命的思考和探秘，对美的圆融追求。

　　来纽约数日，影钊不停地为我讲解当代艺术的观念和手段。让我想不到的是一个从传统起家，死抱传统不放的影钊，到了美国思想竟然有了如此巨大的转变，对当代艺术痴迷地热爱，狂热地追求。他把他的写实静物融入当代观念，又以崭新的手法翻新画面，难度之大无异于徒手劈山，但他做到了，他冲破传统这道山门，迈向当代，可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一切的成果来自于影钊自身的艺术素养，也来自于美国艺术的大环境，更来自与桥西。是桥西让我重新审视自我。

　　影钊在一组以玻璃为主的综合材料作品前说：“这就是艺术家自由的心灵创作空间，它不仅是前卫的，甚至是超前卫的艺术。这是完全从架上绘画走下来的当代艺术。但它不是无源之水，有它的理论根基，从毕加索到波拉克艺术家追求不止。有创新才有生命，切尔西的生命在于创新。”

　　我问影钊：“是什么动力让你去改变自己？”他说：“是这个社会，是你所处的环境。当今世界科技以经到了只要你轻轻一点你的手机，万里之遥的人们就可以知道你的一切，这是多么伟大的艺术！现代科技一日千里，瞬息万化，艺术不需要反应这个时代吗？艺术需要固守田园吗？”

　　我随影钊大汗淋淋地连续走了几十家画廊，兴致不减。他实在走不动了，想再看几家已力不从心。也只有呆坐木凳，眼观朴实的水泥地面的能事了。影钊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倒退十年你看看，现在有点晚了。”

　　话虽如此，其实影钊的艺术生命还很年轻。桥西是世界的艺术领域的“青春英雄”，影钊的桥西精神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