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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记述

  我尊重士进与事、与人、与画所坚持的一惯公正的态度。士进沉得住气,他的耐心和他沉着内敛的性格使他获得了一份独有的宁静。

  观赏士进的作品我会格外谨慎,透过那些安静朴素的形象我能读取到带着画家心脉与呼吸的另外一个现实;深思所积蓄的内涵依然是严肃、镇定、坚决、真诚、浪漫。是被感情支撑、包容、引导而致的澄怀静虑的区域。士进在绘画中严格地招待着由他那生动感知能力所深发的纪律与秩序,不动声色地将日常物象转化成一种图景,没有什么是需要遮蔽的,一切都可以看得真切、清醒、衷恳、认真、投入,这是我所熟悉士进陈述事物原由的方式,而更多相关于他思想与志趣的感受我则是从他作品所表现的形象神态中获得理解,是视觉与理智的信任。士进在作着一种超我的努力,从容不迫地追求着自己认定的价值,他所描绘的那些陈旧的物品,带着纪念的意味,带着经历世事的疲惫,带着时间的庄重,带着油彩赋予视觉亲切的眷顾。我在他的画中认出了自己,他将我的过去保存在了他绘画的记述中。那些鲜美的果实,流露出士进对现实的忧患,看上去它们似乎可以永久地新鲜,而不受时间与记忆流失的影响,然而,那些清晰的视觉却在悄然地掩饰着他内心的迷茫。以我们这一代人特有的处世经验回避着他对现实世界淡忘与漠然的感情,静观物是人非的人世悲哀。士进关注着过去的生活真迹,思索与分辨着社会变故所积淀的情景细节,他敏锐灵活地控制着自己的发现,甚至不会轻易地放过其中的空气和灰尘。精准图像密集的存储是相当的内心质量的外延,这样的典范从中世纪就已确定,那是沉思后的惋惜、理性的觉醒。只是我们今天的照相术和由文字返真让我们失去了持继这种精神关照的志趣和勇气,我们越来越怀疑看书在这方面的能力。作为理论上的伪装我们称此努力为“照像写实主义”,事实上,在照相机还没有影儿的时候,艺术人类就已经以超出精密仪器的能力从自然事物中摄取拟真的视觉精华,它不仅仅是视觉描摩的发现,而且是心理经验深度的探究。

  今天,我们面对的艺术形势是复杂的,甚至可以用混乱来形容。艺术的力量被分解,消融在散漫的社会意识和不断分流的观念转移中,我看到了更多的奇异、冒险、惊世骇俗的艺术发生。激奋的思想伴随着莽撞的行动与试验,我们的主体思想和精神意志受到多方面力量的牵制。艺术的意义不再是长远持久的,艺术的和平也不再回来,艺术变得难以捉摸。前卫艺术和它最活跃的部分也滑到了社会商业消费的夹缝里。但是,这并没有带给我们过分的耽忧与不安,相反,我们理解,这是艺术在现时代必然要做出的反应,艺术需要生存的自我保护和突围。有突围者,也有留守者,可以肯定,这两者都将是一种牺牲。士进选择的是后者,然而,留守必须是有责任的看护,有觉悟的承受,有怀疑的容忍,有主见的沉默,这些品质士进也都具备。

  一条由西方启蒙时代沿袭而来的道路,我们经历很短的时间就好像已经走到了尽头,其实,我们明白,我们的理想所欲企及的灵验境界却从来没有深入到它辽远疆域的腹地,“我思故我在”,对世事的谦卑和对自己的苛求。然面,我们只顾得好奇而赶路,却很少停下来专注其深刻理念在我们心智上投射的光亮。我们用手模仿了历史的杰出片段,却忽视了使用头脑投之于更生动的思索与回想,我们培养了利用光与影有节律的映射事物的多维效果,却疑迟于我们心灵神话的真实。因此,守望是我们与历史必尽的责任,也同样是一种觉悟。回眸与内观不再是对过去的确认,相反,它看到的是再生。

  士进的立场是现实的,从他的方位可以见到我们这一代人的经历和思想痕迹,尽管它们被时代留在了原地,士进还是动情地把它们收存在他的作品中,他用物中的调色盘承受了矛盾与责任与产生的所有重量,并且道出了他这样做的理由:艺术要想与自己的本质和自身的历史相匹配,艺术就必须向人讲述自己的事儿,这里应当有的是:生命的真切体验与对其缘由冷静、清醒的探讨。

  2008年5月28日于北京

作者:,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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