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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在两首论画诗中都提到了“清新”一词。一首是《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与可画竹时,见竹不见人,岂独不见人,嗒然遗其身,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另一首就是中国绘画理论中经常提及的,出自《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在苏东坡眼里,清新是诗与画共同的美学追求,那就是画工之外的清韵,与自然天成的境界。在西方,古希腊的亚里士多德和古罗马的贺拉斯,文艺复兴时期的列奥纳多·达·芬奇,以及18世纪的莱辛都曾对诗与画的关系进行过比较,在探究其差异的同时也承认诗画的内在有很多一致的地方。可见,诗与画的关系是人类艺术创作中一个富有恒远意义的主题。很多中国当代艺术家也不断在创作中探求一种超越绘画本身的意蕴,以达到画中有诗,诗画融通的意境。叶健就一直致力于这个方向的探索,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
叶健1973年生于青岛,1997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装饰艺术系装饰绘画专业,留校任教至今,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基础部副主任。2004年,叶健参加第十届全国美展,作品《轮》获得银奖,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同年,叶健的作品《永远的太阳》和《光辉的历程》获得首届全国壁画大展佳作奖。此外,他还多次参加国内外的重要展览,成为中国当代工笔画领域一位颇具影响力的青年艺术家。综观叶健的艺术经历,学院的训练为他奠定了坚实的造型基础,而勤勉为学则开阔了他的眼界,养成了他不断求新探索的精神,兼具这些品质对一位优秀的艺术家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工笔是叶健的主要创作体裁。与传统的写意画法相比,工笔更注重造型,无论花鸟还是人物。20世纪以来,随着西方写实训练方法的引入,让中国的人物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在工笔人物画中体现得更为明显,涌现出以何家英等人为代表的一批优秀的工笔艺术家。但是,我们也注意到,工笔画界近几年出现了一种风气,片面追求手头功夫,尺幅越来越大,内容越来越多,绘画成了对艺术家耐心和体力的考验,而画面的韵味与意境却日渐淡薄与肤浅。叶健很早就注意对中国传统工笔画的探索。具体到创作语言,主要体现在造型和色彩方面,而在画面的意境上,他更渴望达到一种具有诗情的写意精神。叶健常说,“错彩镂金,芙蓉出水”是他所偏爱的,而这正是一种精工之后所呈现的清新意蕴。叶健近十几年的绘画创作,根据题材大致可以分为三个系列:表现藏族人物,特别是儿童的“蓼蓼”系列;表现悠然宁静的女人体的“蘧蘧”系列;以及更具探索性的、以山水为题材的“风骨与风华”系列。
2006年,叶健追随著名画家蒋采萍先生攻读博士学位,这让他在中国画的色彩理论与实践两个方面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蒋先生对重彩画的研究,对中国画的色彩应用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宋元以降,文人画成为中国画的正统,笔墨成为中国画的核心,然而色彩却被有意忽略甚至摒弃了。试想,大千世界如果失去了色彩,将变得多么平淡而乏味!事实上,色彩正是当代中国画应该加以变革和突破的地方。叶健在蒋先生的影响下,从矿物颜料入手,逐渐成为中国重彩画领域的一位颇具代表性的画家。对于一位艺术家而言,怎么画和画什么,是相伴其一生的命题。去甘肃南部的藏区采风,让叶健找到了以表现藏族同胞为主的表现主题。新中国成立以来,表现藏族题材的艺术家不胜枚举,大家耳熟能详的就有董希文、潘世勋、陈丹青、周春芽、吴长江等等。与众不同的是,叶健专注于表现藏族的儿童,在刻画儿童的天真烂漫同时,赋予画面以清新的诗意与淡淡的惆怅。2007年,叶健创作了《蓼蓼》,开启了他这个系列的作品,也揭开了他在艺术语言上进行探索的序幕。叶健以写实的语言刻画了儿童饱满光滑的面庞,但却刻意将衣服的边线刻画得坚硬挺直,同时用斑驳的墨色晕染,人物的服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重色块,帽子和衣领的白色在灰色调的背景和衣服的衬托下,显得蓬松而柔软,腰间红色的腰带更为画面增加了活泼的一笔。在这幅作品里,叶健开始有意识地尝试将写实的人物面容与抽象的衣物和背景之间形成对比,从而让画面具有明显的构成意味。
《蓼蓼》系列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叶健2009年创作的《梦蝶》。《梦蝶》表现了一个沉思的男孩,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伙伴们的好奇眼光丝毫无法干扰他的梦境。叶健用线勾勒人物的形体,对面部和手做了非常精细地晕染和刻画,表现出孩子们的童真和质朴。然而,在晕染身体时,叶健大胆地打破了人物的边线,层层积染,让人物隐没在一片青绿色的背景之中,突出了画面梦幻般的意境。在这里,叶健进一步打破了人物的轮廓,并让色彩在画面中占据了更加重要的地位,这也是他一直进行的重彩实验。此后,叶健又创作了《郎木寺的冬天》《花季的祈祷》《蓼蓼2014No.5》《蓼蓼2015No.3》等一系列作品。“蓼蓼”出自诗经《小雅·蓼莪》,“蓼蓼者莪,匪莪伊蒿。”蓼蓼本是草木又长又大的意思,叶健将其引申为少年们蓬勃的生命力。雪域高原,自然环境虽然相对恶劣,但是少年们的活力在与大自然的抗争中得以绽放。叶健在不断探索绘画的形式语言的同时,巧妙地将其融入到中国传统文化的语境中,为唯美的画面增添了一丝诗意的厚重。
“蘧蘧”出自《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意为悠然自得之貌。叶健创作的《蘧蘧》系列以女性为主题,表现了她们依然松弛的状态。《蘧蘧No.5》表现的是一个穿着吊带短裙,正在梳头的女子。在表现人物的身体时,叶健用线紧致,虚实相宜,表现出女性皮肤的质感;衣纹用线劲挺,与身体形成反差;发丝则全用流畅的曲线,适度的晕染让女子的头发蓬松而飘逸。《蘧蘧No.6》表现的是一个坐姿的女人体。由于传统观念的限制,人体在中国绘画中出现较晚,相比之下,用工笔画表现人体出现得更迟。但是,女性平滑的曲线和富有活力的肌肤确实适合用线来表现。叶健的人体绘画,画风清新,人物造型优美,其状态确实是“蘧蘧然”的。这个系列的作品,充分体现了叶健对形体、线条和色彩的控制能力,以及出尘的品味。其实,这类作品也可以看作是当代的仕女画,以一种更加高雅的形式体现了人们对美的追求。
“风骨与风华”系列是叶健最近几年的尝试。在风骨系列中,他将自己在人物画中对色彩的尝试,运用到山水画创作。展子虔、李思训、李昭道、王希孟等人的青绿山水在中国美术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但最终让位与文人画的笔晕墨章,直至20世纪张大千的泼彩山水,重又为中国山水画注入新的活力。叶健在前人的基础上,不再拘泥于山川物像的具体形态,而是通过色彩的浓淡虚实,来烘托山水林木的茂盛意象,他以青绿为主色调,呈现的多为苍翠欲滴的夏山,如《风骨·南山2019No.1》和《风骨·南山2020No.1》等。而风华系列则是表现了一系列破碎的花瓶,碎散的瓷片与背景的色彩构成了一幅抽象与具象相融合的画面。
从“蓼蓼”“蘧蘧”和“风骨与风华”三个系列的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叶健一直尝试在传统与当代之间寻找融合的途径。叶健敏于体悟当代的生活,尝试从古代文化中寻找与当代相契合的点。同时,叶健对当代艺术的发展非常关注,他尝试在自己的作品中,既将传统的工笔画的表现技法与语言发挥到极致,又注意从西方的现代主义艺术中去借鉴构成、色彩的形式语汇。在叶健的艺术中,给我们最大的感受就是,他不断地尝试融合中西,融合传统与现代,融合工笔与写意,融合线条与色彩。叶健的探索是有意义的,当下并未与传统割裂,但是需要我们去体味传统的精髓何在,无论是文化上的还是艺术上的。因此,叶健的尝试为中国当代的工笔画创作的发展拓展出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方向。他的艺术实践也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融通出清新”。
张敢
2020年8月23日于双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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