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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这批《红楼梦》人物画创作开始于二零一一年的中秋前夕,缘于一次雨中游恭王府。
由于时令与天气的缘故,庭院里、后花园都少有游客,无人打扰我的清兴,秋雨朦胧中,恍若一场梦幻,仿似置身于《红楼梦》中的场景之中……游历中,脑子里萌生出画红楼梦的念头。于是,我开始了为期十六个月的“红楼幻像之旅”。
这是一个难度很大的创作课题,其一,自清代起至上世纪八十年代,以《红楼梦》为题材的绘画作品从未间断过,观者已经习惯了以往的经典红楼图像“范式”的欣赏与定位——如,“黛玉葬花”、“宝钗扑蝶”、“湘云醉卧芍药茵”……如此种种,因此,想要从图式上做突破、重新阐释和表现《红楼梦》中人物是件很难的事情。而,重复以往的图像又失去了创作意义。其二,如果在创作中过多的强调绘画作品的独立价值、遵循绘画的表现规则,会使作品脱离文本而成为纯粹的形象创作;而过多的依据文本又容易陷入文学作品插图的情调。
《红楼梦》作为经典的文学作品同时反映了清代以前中国古代文人个体及家庭的生活情景,小说中到处透露着这样的信息,如,斗草、簪花之类的游戏,结社、连诗之类的文娱活动等,皆是传统文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所以,在创作过程中,对文人生活情趣的表现是我最为关注和要着重强调的。古代传统的文人画中一直在反映传统文人的生活情境(或者理想的生活情境),另外,自宋至清,文集和诗词中经常会透露出当时文人的生活细节,这些都为我突出作品的“文人空间”提供了参照和帮助。
以往对《红楼梦》的图像表现,要么过于富丽堂皇、要么则落入市井绘画的窠臼——均不符合文本中贾府的士人家族特点和社会地位。为了避免出现这一问题,对服装和配饰与人物社会身份关系的研究和考证,是我在文本细读之后做的一项工作。《红楼梦》中所描写的服装应该是汉服,而绝非我们常见的绘画作品中的满清服装(旗服),这在小说中可以找到很多例证。所以,在服装和配饰的设计上,我更多地参照了明末汉族服装的特点;以往绘画中对于人物配饰的表现过于概念化,如香囊、扇带、佩玉、钗环、头花之类,多似是而非或者与身份不符,而这些却恰恰是可以直接反映人物身份和性格特点的标示性物件;再如,对服装布料、纹样的表现也没有区分,要么纹绣简单,要么过于繁复甚至超越了主人公的地位标尺而配以龙凤图案,如上这些皆不能让观者在文本与图像间获得一致。中国服装自产生起,便有区分尊卑贵贱的功用,这与以上所说的配饰在图像中的重要性是相同的。所以,我在创作中,除了在画面布局和视觉分配上分出主次之外,尽量通过以上配饰和服装将主仆、尊卑区别开来并通过这些符号反应人物的性格特点。
对每个人物的重新塑造依赖于对文本的重新解读和性格归纳。《红楼梦》中对人物性格的描写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定格,而是从各个角度来综合反映的。我们不能断章取义的将人物性格特点定位在某一个片面的角度并予以表现。如,王熙凤,在传统题材中多以“弄权”为表现中心,将人物塑造成高高在上、善弄权势的形象;公众对薛宝钗的评价皆以“冷美人”论,认为她冷漠无情、谙熟交际、世故圆滑;林黛玉自幼多病,所以,在大家印象中则是弱不禁风,矫情、尖刻……我没有要替哪位人物翻案的念头,只是将要表现的人物在书中所有的描述加以汇总,最终确立自己的评价——这些评价也许过于主观或者一反常态,但是却代表了我对红楼人物的认识和理解。如,最初我与普通观众一样认为王熙凤是个贪财好利、耍弄权势的“女强人”,细细研究后不难发现她也有仁慈和善的一面。再如薛宝钗,这个冷美人在大家的眼中一直是林黛玉的对立面,代表着两种完全不同得性格,又有与林妹妹抢夺婚姻和家庭地位的“罪状”(这个结果当然源于后四十回,我个人并不赞同这个结局)。无论如何,在群钗中,她的才华和修养是毋庸置疑排在第一位的:精通诗文书画、也曾旁收杂学(幼时便读过《西厢》);在为人处事方面,薛宝钗处处逢源但却不颠倒是非,以德报怨的对待林黛玉、暗中周济史湘云等,足见其涵养与温善。对人物性格的表现是曹雪芹写作中的高明处之一,他将每个人物全面的塑造和反应出来,任由读者自己裁决——我也因此有了自己对这些人物的发言权,正是“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红楼梦》”。
传统人物画在表现人物性格方面往往会采取较为含蓄的表现方式,不像西方绘画那样通过五官(尤其眼神)和神态的具体描绘强调个性特点。我在创作中遵循了传统人物画的这一表现特点(这也是我试图通过图式提醒观者进入文人生活情境的一种方式),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要取消每个人物的性格特点,人物所处环境的选取与设计、氛围的营造与画面色调的安排、衣着和配饰的处理,背景配件的选取等,都是我用来附加说明人物性格的组件,这样,一幅作品的各个因素才能集中发挥作用,而不至于只集中在五官或者神态的描绘上。如,我将林黛玉画安置在竹窗边、轻扶栏杆、手拿书卷,除了竹帘之外没有任何背景,这是我故意将观者惯常的环境因素(竹林或花冢、锄头和花篮等)从画面中隐去,而靠背景的色调和人物的神情来营造孤寂、冷清的氛围。一幅作品的生成与赏鉴之间,本来存在着共鸣的可能性,然而,一经习惯的介入便会减损画家与观者之间的交流与互通——不仅绘画作品,小说本身也是如此。
《红楼梦》中叙述了大量的场景,我目前主要取材于前八十回的典型部分,这些题材在文本选取以确定当时的节令、所处的环境之后、经过场景虚构、人物姿态推敲,再到拟定草稿转而形成白描稿,最后着色完成等一系列过程,从白纸黑字到将它们汇集和搭建起来、形成一个个人物然后赋予他们言颦戏笑;把文字描述变成一处处园林或某个居室环境,再在其间添加花草树木、书本及雅玩器物,这个“虚构”的过程促成了我与《红楼梦》之间的频繁接触,也给了我反复读这部经典的机会。
在这些作品中,我力图营造的是文人生活的休闲和安适的氛围,在现今人们对美的评判和选择经过百余年的西化历程后,这种反映传统文人情致的作品,或许可以唤起人们对古典生活的回顾与眷恋,进而刺激对传统文化和经典作品的再识。当然,限于技能和学识,我的表现不足之处十有八九,我将再接再砺,继续我的——红楼之梦。
2012年12月
于京东观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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