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 《苦笋帖》(现藏上海博物馆)

　　衡阳双峡插天峻，青壁巉巉万馀仞。

　　此中灵秀众所知，草书独有怀素奇。

　　怀素身长五尺四，嚼汤诵咒吁可畏。

　　铜瓶锡杖倚闲庭，斑管秋毫多逸意。

　　这是唐代王雝《怀素上人草书歌》中的几句诗。诗中提到唐代草书大家怀素的身高：“怀素身长五尺四”，按当时的标准1尺约合今31厘米推算，身高不到1.68米，显然算不上伟岸。但其草书用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和张旭齐名，后世有“张颠素狂”或“颠张醉素”之称，对后世影响极为深远。怀素身材不算魁伟，书法却刚劲有力、雄肆峻爽。

　　人的身高、相貌等与书法到底有无关系?我们再来看看唐代书法大家欧阳询其人其书。欧阳询书法初学王羲之，熔铸汉隶和六朝碑书特点，人评其书若“草里蛇惊，云间电发;如金刚嗔目，力士挥拳”，时称“率更体”，也称“欧体”。唐武德年间，当时的高丽派使者来长安进贡，其它赏赐均不要，高丽使者唯求欧阳询书法十卷。当他看到欧阳询时，高丽使者瞪大眼睛，万分惊异。唐高祖李渊非常慨叹：“不意询之书名，远播夷狄，彼观其迹，固谓其形魁梧耶!”其形体果真魁伟么?非也。欧阳询本人身材矮小，耸肩缩颈，尖嘴猴腮，形貌很丑陋，其形象很难与他那劲险峭拔的书法挂上钩。太宗长孙皇后之兄长孙无忌曾做诗嘲之曰：“耸膊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欧阳询身材矮小，相貌丑陋，但书法铁钩银画，写得刚劲有力，风格雄强恣肆，令人美不胜收。得知这样的奇人奇书，怎能不让人生发无尽的浩叹!

　　再如史书记载明代大奸臣严嵩长得疏眉朗目，身材修长有玉树临风之态，出生江西却不说方言，一口标准的官话，仪表为文臣中的第一流。但其书法写得是雄劲爽健、力沉千钧。

　　现代女书家游寿是胡小石的入室弟子，作为李瑞清、胡小石这一金石学派的重要继承人，身材瘦小又身为女性的她，书法融金石涩笔与天真浪漫的布局为一体，大气磅礴，拙朴苍健，与江南的萧娴并称为“南萧北游”。

　　再看身高体壮但书法柔美飘逸的例子：

　　元代书法家郭畀，身材魁梧，蓄有长须，人称郭髯。书法学赵孟頫，曾代孟頫书写《松雪斋集》。孟頫作跋称许。其书端秀圆润，妍媚多姿。 元代另一位书法大家鲜于枢，有北方人的慷慨豪气，身材魁梧，胡须亦浓重，朋友们称其为“髯公”。同时期的诗人柳贯说他“毅然美大夫，面带河朔伟气。”其书法总体面貌亦趋向圆劲华润。

　　其实，字如人的外貌这一看法由来已久，现在还有很多人表示认同。比如1915年，苏曼殊致柳亚子信尝谓：“纫兰书法甚有进步，但字瘦如其人耳。”著名学者、文学家梁实秋也认为：“字瘦如柴，其人必定排骨。字如墨猪，其人必近于‘五百斤油’。”事实上，这是对古代“字如其人”说的一种误读。

　　林语堂先生说：“在书法上，也许只有在书法上，我们才能看到中国人艺术心灵的极致。”这句话告诉我们，书法作为艺术是指向于内在的心灵，而非外在的形貌也。因此曰，书法的好坏与否和相貌的高矮美丑无关。

来源：99艺术收藏-收藏指南 作者：蔡显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