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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本世纪初西学东渐,国人探头看到了西方的先进而知自己的落后。至使自惭自愧,好象一切都得向人家学,认为中国什么都不行,中国画的遭遇也不例外,在“恨铁不成钢”的心理趋使下,有倒掉洗澡水的同时把孩子也泼出去了的现象,有人穷志短的失落感。
时至今日似乎没有时新就不是中国画,没有弄些花样就有没跟上时代的感觉。一幅新的中国画和一幅好的中国画相比,或许“好”的就不如“新”的。80代初刘国松先生用特制的纸,用撕去纸筋的办法造出一种类似冰纹的肌理效果,看上去比用笔画出来的皴线更自然随意,更有偶尔成文的效果,以表达肌理为目的,就是这种手法代替了几千来年的中国的笔墨。一时间掀起一场“革毛笔的命”的浪潮,故使画坛“做”画的风气有增无减。有的先揉皱纸再作画,有的先局部染印后作画,还有甚之在作画的同时从墨与色中添加化学成份,如肥皂粉什么的~~。总之愈猎奇愈见高深,离开中国的笔墨越远越显卓越。以至近来大画家吴冠军中先生干脆提出“笔墨等于零”,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中国画的笔墨是否至此就放弃了呢?
中国自从有毛笔诞生以来,书画作业日臻完善,晚周帛画可见一斑,画面中的人物祈祷正义战胜邪恶。已经形神兼备,笔墨技巧已具风标。发展到东晋更提升为理论,谢赫“六法“中其二“骨法用笔”提到何等重要的地步,他称赞笔力佳者“笔迹超越,亦有奇观”,批评笔力差者为“笔迹轻赢”。卫夫人《笔阵图》有这样的几句话“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出,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前人在笔力的审美地位上如此着力宣扬,尤见宗尚笔力之重要性。所以后世的作者无不遵循着传统的足迹走了过来。“始知丹青笔,能夺造化功,”没有笔墨怎能钩画出图画来,而且中国人向来追求有意识的线条,因而有论之笔墨修养,作画外之功。八大山人的作品寥寥数笔,无不凝聚着他的精神修养而发泄于笔端。石涛“一画”论既是笔道----线条,“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墨非蒙养不灵,而不解生活之神,是有墨无笔也。能受生活之神,而不变蒙养之灵,是有笔无墨也。笔与墨的交融神会说得更加至理。由于笔法在赋形上有极为重要的作用,画家要为万象有殊,变化无穷的自然景物作“饰”必须有“尽其灵而足其神”的笔墨法。
冠中先生独弃中国画笔墨,而不丢舍西洋画的技能,是感情上的变异还是一时冲动;是心力憔悴,还是忌贤妒才;是浅薄短见;还是妄自菲薄。我们无法定论,而“笔墨等于零”之说定是出之以上的某种原因。
历史的画卷中镶嵌了多少画家的画幅、从顾恺之到吴昌硕、任伯年、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他们在各自的历史时期代表了自己也代表了历史,可是他们各自都秉承了中国的笔墨,所不同的是他们的修养与意识,都“尽其灵而足其神”。诚然中国的笔墨滋养了中国的无数画家,他们无怨无悔默默地实践与创造,将中国画放射出奇光异彩,为中华美术独立于世界艺术之林之中。只有不理解和见异思迁的人,才自暴自弃才碌碌无为。
康熙年间意大利传教士郎世宁,被招为宫廷画家,他不懂中国笔墨,固然写实功夫到家,但他的作品难以与中国画家比肩。他没有学到中国画的笔墨精髓,邯郸学步,从而也难以在意大利画坛争一席之地。历史的经验告诉今天的人们,中国人若以西画技巧来代替中国的笔墨,以创新来掩盖笔墨,当然郎世宁的前车之鉴就更为深刻。而任伯年先生吸收并消化了西洋技巧,能以中国画的笔墨为根基,却绽放出一朵绚丽的仙葩。这不能不引起今人的深思。
近年美籍华人画家陈丹青,在他的《速写》集的前言中曾调侃地说:“就象风格、形式、现代感、世界性之类说法在今天的中国绘画中被夸大一样。”由此观之,彼岸的人看到了中国画在几个方面都被夸大了,国人能不引起警惕和不安吗?或许的局内人还庆幸这才是成功之处,有识之士应在其背后猛击一掌,“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迷途知返回到中国的现实中来。姑不论“只有民族性,才有世界性”的说法。就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言,中国人舍弃中国人自身的传统,却缘木求鱼,岂不数典忘祖。肯德基麦当劳在中国生意不错,可不见得中国菜就此泠清。“笔墨等于零“又何必寄迹于中国画,倒不如委身于西洋画,来个痛快。免得落个以怪名堂吓唬中国人,挂中国画招牌骗外国人的坏名声。
目下用激素饲养生物,收获确是非常快的,可是人们吃起来没味道,甚至对人体有害。塑料制品有它的优点,但不会冲击传统的木制的、铁制的、瓷制的物品。原因就在于传统的物品自身的宝贵是不被动摇的,所以长盛不衰。一时搞不出一些“流行”的“新鲜”的玩意儿,只是一时的流行而已。不因为有了摇滚乐而毁弃交响乐。太阳的壮丽就在于他的宏伟与永恒。而流星的飞逝只能引人们一刹那的惊讶。
急功近利与惰性的人,最好能多多的收入而少少地付出,而历史是无情的,老天亦是有眼的,那些不能沉下心来,不能甘于寂寞的人,竟虚妄自大,只是过眼烟云,以侥幸的心理去攀登画坛的人,只是自欺欺人。回首历史百年中有几位独领风骚的人物,却都是“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矢意不逾方能成器,“行百里者半于九十”古之人不我欺也。
中国画抽去笔墨将成为孤魂野鬼四处飘荡,那是魂归何处凭先生指点,任何人都说不清楚,那么先生要怎么画就怎么画,怎么评就怎么评,反正中国画已经死无对证了。
二〇〇〇年三月
作者:杨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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