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给你一次成为明代文人的机会，你要怎么生活，才能融入文人圈？

山东博物馆的这场展览，为你提供一本明代文人生活操作指南。

展览海报

1月29日，山东博物馆“山静日长——明代文人风雅录”开展，展览依托馆藏明代艺术佳品，藉由这些古物，呈现明代文人闲雅的生活方式，期冀在风风雅雅间，彰显中华文化简达、清高、旷远的审美品格。值得一提的是，开展现场，博物馆方还为观众奉上古琴、插花、茶艺表演。

展览现场

闲事二三

要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明代文人，这些二三闲事，不得不知。

书画

书画在明代文人圈有多盛行？

如果你不能挥毫墨戏几笔，或是不懂观字读帖，那你就不配称自己是一位文人。被后人称为明四家之一的仇英，很可能因没有良好的书法功底和文化修养，始终处在明代文人圈的边缘。

明代文人多善书画。挥毫泼墨、观字读帖是书斋里或雅集间常见的消闲活动，作画、挂画、赏画更是书斋日常。值得一提的是，明代中期以沈周、文徴明为首的“吴门画派”崛起，将文人画推向又一高潮。

书画的盛行带来的是藏书热，这一现象在明朝中后期尤甚。徐与参、徐介寿父子，各自每年都不惜千金，四处购书；王世贞虽家有藏书三千，但为了一套宋版《两汉书》，楞是把自己刚买的庄园给卖了。

明 董其昌行书册

董其昌行书册局部

明 陈永年草书《五柳先生传》卷 山东博物馆藏

抚琴

公元262年夏天，嵇康三十九岁，在刑场高台之上抚一曲《广陵散》，随后从容就戮。

君子有古琴为友、弦音作伴，死有何惧？

自古文人以礼乐涵养性情。古琴和、雅、清、淡的音乐品格，因最宜修身养性，而位居中国传统文化“四艺”之首。

明代人好琴解音，风气尤盛。上自帝王世家，下至普通文人，爱琴者甚众。文人以琴为书室中雅乐，无一日不对清音。清夜月明之时，沐手焚香，操弄一二，不惟以丝桐悦耳，更以之为养性修身之道。

明代的琴文化十分盛行。不仅琴派盛行，大家琴造诣极高，就连造琴、编撰琴书也成为明代的文人风尚。就连皇室也是如此，朱元璋即位后，设“文华堂”广罗文才，将江南著名琴家徐和仲、刘鸿、张用轸征召前来，永乐八年，亦善鼓琴的成祖朱棣敕命编纂《永乐琴书集成》二十卷藏于宫中，成为帝王嗜琴的表率。于是爱好古琴的皇帝相继出现，如宣德、正统、成化、弘治、嘉靖、万历、崇祯。他们除弹琴之外，有的喜欢造琴，将当时造琴名手召来宫中，在武英殿造琴；有的喜欢作曲，调名琴家进京来一起研究。

弈棋

要问哪个时代文人最多？大家可能莫衷一是，但要说哪个时代围棋名手最多，非明朝莫属。

展览现场

明 鲁荒王墓出土围棋  山东博物馆藏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四艺”之一，围棋中所蕴含的恬淡、风雅、机智、豁达等丰富的文化特点，使其不同于一般的消遣游戏，而成为养心益智、陶冶情操的重要方式。明代文人弈棋之风盛行，爱好者众多，并创作出大量与弈棋相关的诗歌，徐渭的《题王质烂柯图》便是其中翘楚。

明 黄昌言花卉湖石图

传说明太祖朱元璋有两大爱好，其一便是下棋。不管是戌马生活，还是坐镇江山，都少不了下棋对句。传说他在南京与宰相徐达下棋输了，送给了徐达一个莫愁湖。洪武年间，他还在南京建了一座“胜棋楼”。至明成祖时，宫廷棋风日盛，皇帝、百官整天沉溺弈棋。

清游

明 蒋崧 渔舟读书图 非此次展品

无论是秦淮河的画船萧鼓，两岸水楼，还是西湖的清雅恬淡、胜水佳境，都与游湖泛江有关。张岱在《扬州清明》中道：“扬州清明、西湖春、秦淮夏、虎丘秋，这四样景致乃是梦想之景，难以忘怀。”

西湖泛游不仅是张岱、冯梦祯的喜好，也是那时诸多文人最爱的清娱，就连深隐山间的陈继儒有时也按捺不住游湖的心情。他们常常三五结伴，荡着高大的楼船，船上有书画可赏，有小童煮清茶，有名伶颂清歌；有时也泛着轻快的扁舟，配着清淡的饭食，茶笋、莼鲈等，吟诗作文，逍遥湖上。

插花

展览现场

明代文人十分重视插花这件事，他们认为“取花如取友”。袁宏道甚至还就插花艺术写了一本书——《瓶史》。

插什么花，选什么器，都有讲究。春取梅花和海棠；夏取牡丹、芍药和石榴；秋取桂花、莲花和菊花；冬取蜡梅。若是没有合适的花卉，宁可由竹柏代替。

都说好花配好瓶，养花瓶也需精良。明代文人士大夫早已将自己的品格，寄寓于在所养之花的品格中。庙堂之谟与山水之乐，士林风骨与江湖情怀，皆可从一花一叶、一瓶一罐中寻到自己的影子。

品茶

展览现场

明代是中国制茶、饮茶大变革的时期，大批文人墨客对饮茶非常痴迷，并总结了系列泡饮美学，如饮茶空间追求自然古朴、幽雅清静，最好有蕉叶、奇石相伴；茶杯则以洁白、纯白为上；煮茶风炉以“苦节君”竹茶炉为尚，象征君子守节有为；茶壶则以宜兴砂者为佳。此外，文人饮茶对茶品、泉品、茶友、赏器、闻香、插花、择果等亦有诸多要求。

园林雅集

如果以上这些你都轻松get，那么恭喜你有资格来参加一场文人雅士大party了。

雅集是古代文人雅士的聚会活动，可以是三五好友的小聚，也可以是由某领域内声望高的人专门组织，邀请各地名士到居室书斋、私家园林等地参加聚会的大型活动。明代中叶以后，宫廷贵族乃至文人士大夫颇流行于园林聚会，透过书画器物之品鉴，营造出“闲雅好古”富有美感的生活方式。

张应召仿王蒙云封万树图局部

雅集内容主要包括吟诗填词、赋歌作画、焚香瀹茗、谈禅论道、宴饮、抚琴、下棋、演剧、赏玩古董等。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在里边糊弄过关，如果你不懂园林意境，不懂文房布置，不懂风景陈设，不懂园内景物营造，那你随时都可能被踢出局。

仿三松款透雕竹笔筒局部

当然，精通以上技能，你只是拿到了明代文人圈的入场券，要想成为资深文人，你还要读懂这些意境：赏石、焚香、试茶、洗砚、鼓琴、校书、候月、听雨、浇花、高卧、勘方、经行、负暄、钓鱼、对画、漱泉、支仗、礼佛、尝酒、宴坐、翻经、看山、临帖、刻竹、喂鹤…

是不是突然觉得，在明代做个文人也蛮累的？

不止闲情

生活美，是明代文人的追求，但绝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是要在世俗生活的一器一事里，明得万物之理，悟得天地之道。

错银鼎式铜熏炉局部

明 龙形玉笔架

龙形玉笔架尾

遍数华夏历史中那些跃立潮头，独领一代风骚的文人，总在入世与出世之间徘徊。他们或躬耕布衣，寒窗十载只求一朝入仕，谋天下河清海晏；或遁隐山林，寄情山水不闻世间繁琐，求物我两忘之境。

儒家以“游于艺”追寻君子的理想人格，道家以“逍遥游”退守生命的天性本真，却殊途同归于自由的人生境界。中国古代文人常常游走于入世与归隐之间，他们往往左手四书、右手琴香，既常怀兼济天下之志，又不忘明月清风之乐。

明 宣德铜炉及局部

明 嘉靖白釉暗花印泥盒

然而，在明以前，人们明理悟道的途径是走向山水，绝弃尘俗。而明代文人，将明理悟道的途径拉回到了活脱脱的世俗生活。他们的生活和艺术中开始充满了烟火气。

抚琴对弈、泼墨挥毫、诗酒相欢、品茗清谈……诸般“闲事”，是为了将山林精神注入生活，在市井之间寻求生命中那一丝灵动的活泼感。

明 青玉松梅洗

青玉松梅洗局部

他们不再时刻向往归隐山林，灵魂也不在入世与出世间拉扯，他们的心就安放在这尘世中，这一石一琴，游湖泛舟之中。他们如此热衷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如此追求个人生活的情趣，在生活的艺术化和艺术的生活化之间，展现自己的审美情操和生活志趣。看似文人聊以自娱的“闲事”，恰是文化传承出新不可或缺的土壤。

明 青釉暗花瓶局部

这需要智慧，亦需要静观的勇气。明代哲学圈认为，相较自然，人并没有优越性，人与万物都是自“天地中正之气”中生出， “人与万物本为一体”。

因此，万物同理，人也必须悟人之理，这就需要静观，要返回内心的体悟，在风云变幻中体悟到天理的生动活泼。这种哲学思想，使人对自然的认识回到人的内心深处。

【后记】陈继儒在《小窗幽记》中曾写道：

余尝净一室，置一几，陈几种快意书，放一本旧法帖，古鼎焚香，素麈挥尘，意思小倦，暂休竹榻。饷时而起，则啜苦茗，信手写《汉书》几行，随意观古画数幅。心目间觉洒空灵，面上尘当亦扑去三寸。

这也许就是明代文人日常的最好写照吧。

注：部分图文来源：山东博物馆。

作者：李家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