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野博物馆馆长阎焰

阎焰是一位学者型的收藏家，书籍、藏品、博物馆，是他身上最显著的三个标签也是他日常工作的核心。从最初以书中材料作为收藏的参考，到把藏品作为研究对象整理出版，再到建立私人博物馆，阎焰的身份从纯粹的收藏家转变为望野博物馆馆长，“匹配性”成为阎焰协调三者关系的标准……

选择可以长久准备的课题，做好细致的收集，开展全面的研究，策划完善的展览，最后出版精美的研究图录，成为阎焰一个接一个的文物课题研究的完整轮回……

▲阎焰位于望野博物馆的书房

当我们进入阎焰位于望野博物馆里的办公室时，被书柜里、地上、桌椅上高高摞起的书籍震惊到了。这里的书仅仅是他所有藏书的冰山一角。受父亲、著名艺术评论家阎正的影响，阎焰从小就喜欢看各种小人书、历史书和图画书。

30多年前，阎焰从钱币开始介入收藏，当年身为学生的他视野和认知度远不及现在，购买这些钱币的初衷，仅仅因为能买到与书本接近的文物。“当年，找古董、铜器、佛像、钱币，就直奔炼铜厂、垃圾收购站，我去过全国很多地方的废旧物资收购站。现在，收藏家们买一件文物的花费，可能是我当时多年花费的总和。”阎焰说道，“今天值一千万的东西当年十块钱都不值，文史资料、图书资料，包括各种名家信函，在潘家园以一卡车、一卡车地卖掉，当时一卡车卖两千块钱，现在一封信要卖几十万元。我的一位朋友当年以1.2万买了小半车的瓷片标本，整理以后玩了二十年。”

▲隋代 （洛阳地区） 高脚杯

依靠著录、出版，阎焰积累了早期的收藏，“翻开新华字典后面的年代表，能买到和这个年代表上文字一致的钱币就很兴奋，如开元、景泰、崇宁、政和……开始的时候只能看到清代的钱币，后来发现还有天盛元宝，觉得很好玩。”阎焰回忆道，“大观通宝以前只卖3块钱，想买多少就买多少，现在起价1000块钱;当年一枚‘一刀平五千’只要135元，现在一枚要十几万元。”

以书中资料作为参考，看重文物本身的价值而非价格，逐渐变为阎焰不二的选件法则，“我非常喜欢阅读书籍，是多年养成的，已经超越习惯。我每天都会和书在一块，无论时间长短，通过书籍学习积累，根据材料判断器物在宗教、艺术、工艺、学术上或特定历史阶段上的意义，以此，确定所征集、收藏的器物的用处。就像开卷考试一样，我知道它和我看过的哪一本书匹配。无论是红绿彩瓷，还是青铜、石刻等，我的选择都是以材料为第一，只有材料价值最大，将来价值才会更大。”

▲唐代“供使”款邢窑执壶　　

“我喜欢白瓷，感兴趣于它通体素静的纯洁单色之美，同时惊叹于，古代窑工们在素色之美下，展现出来的精绝造型艺术!”1990年前后，阎焰开始了关于宋代以前早期白瓷的收集整理和研究，宋以前的瓷器因视觉单调，尽管存世量极少，但市场行情远不及元明清瓷器火热，鲜少进入到藏家的收藏体系中。“白瓷在当时的收藏市场价格很低，就算是国际拍卖市场也不高，许多精美的隋唐白瓷甚至屡屡流拍，无人问津。”正因市场洼地的大环境，阎焰得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可以成规模地收集中国古代白瓷。

古代白瓷已分散收藏在国内各大博物馆中，而望野博物馆收藏的白瓷有460余件组，是目前世界范围内所有公私博物机构中最大的单项系统白瓷收藏，“我对所有古代器物的研究都是基于实物材料的对比和各类考古及文献的梳理。这些藏品中，有一些还在确认产地;有一些在确认时间排序。我们也在不断地进行细化的梳理、比对，我们做这个研究最大的优势在于收集了大量的白瓷，有参照物和标的物，希望把研究做得更细、更透。”阎焰说道。

2012年，阎焰以自己的笔名“望野”，开设了属于自己的博物馆“望野博物馆”，落户深圳龙华文化艺术中心，和龙华图书馆紧连在一起，1500平方米的空间，汇集了其多年的大量收藏，红绿彩和白瓷成为望野博物馆的特色藏品。“这个体系十年前就已经完善，之后是拾遗补缺的过程，盖了大楼框架，还得加砖、垒墙、隔断、装修，最后才成型。”

▲阎焰所购奉文堂专拍瓷器

▲唐代白釉鹦鹉杯

2014年10月，阎焰在香港邦瀚斯“古雅致臻——奉文堂藏中国古代陶瓷”专场上，包括竞得宋白釉剔花盖罐、唐代白釉鹦鹉杯在内的数件拍品，这些拍品对于他的收藏起到增益补缺的作用。“当第一眼看到奉文堂专场图录，我就喜欢上了，我发现其中很多藏品极具研究和收藏价值。遇到这类东西一定会买，不会考虑价格，所以这一场我们举到的东西相较其估价溢价在5-10倍以上，甚至更多。”阎焰认为，奉文堂主人珍藏30年的东西一直是她心头至爱，现今却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拿出来做商业处理，因此买下的不仅是具体的藏品，实际上买了她30年的收藏经历!

同年年底，阎焰把所收藏的白瓷以展览“来自大唐的雪——6至10世纪的中国白瓷”进行全面梳理，“这也是我近二十年来对这一研究课题的结题。我们从考古发掘和海外公私收藏两个领域，进行了细致的学术梳理和比对，得出许多最新的研究成果。”

▲唐代 邢窑 执壶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随着望野博物馆的开馆，阎焰的身份从收藏家转变为馆长，策划展览成为收藏、研究外的另一项重要工作，在将近1.5万件组的藏品中，阎焰将如何呈现这些藏品?

偶会下厨的阎焰以做菜比喻策划展览，“再好的策展，展品的可选择性是第一元素，有了对展品的把握，就如有了最充足的食材，才有机会展现‘刀章’‘调味’‘火候’‘成品’‘摆盘’，一桌盛宴才能展现给尊贵的‘食客’。”“我买的菜杂而多，达到一定量时，我会慢慢做成美味佳肴。比如炒土豆丝，多放点肉就成土豆肉片;有了牛肉可以炖土豆牛腩。我们的展览都是匹配性的，比如‘来自大唐的雪——6至10世纪的中国白瓷’，融入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唐代 邢窑 “盈”字大盖罐

在“来自大唐的雪——6至10世纪的中国白瓷”中，阎焰以学术考古参考性为出发点，从460件组白瓷中挑选出108件组，几乎对所有的展品做了考古资料的梳理。“大唐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最高点，所以留下的物质文明同样映射当下的现象。通过器物的收集和我们馆藏品的规模性比对，发现了中国白瓷在6~7世纪间所取得的空前成就和艺术高度。这次展览基本做到重要展品的‘一比一’比对，如陕西西安、山西太原、河南安阳、浙江临安、河北邢台等各地历年重要考古材料都做了细致比对，让观众可以更系统的参观和学习陶瓷背后所隐带的历史文化信息。”

▲金代红绿彩锦地团花盒

“合·而不同——中国古代开合的艺术‘盒子’展”是望野美术馆今年年初推出的展览，以生活化的题材——盒子为展览主题，“‘盒子’更具有中国人的哲学概念，不同的材质、不同的样式、不同的大小、不同的变化，在完成开合的用途之余，尽显差异;错落的开合将内储物更好的包容内裹，中国人内敛含蓄，不事张扬的民族性也有了最具象的写照。”阎焰说道，“一块肉、一粒丹、一撮粉、一滴油、一枚钱、一叶金、一面镜、一颗香、一朵花、一束丝、一封信、一片心;物物皆可入盒，事事皆成开合。”此次展览精选出115件金、银、玉、石、漆、瓷等诸多材质的盒子，呈现唐至元各个时期的复杂的工艺变化，亦让观者能清晰地了解巩县窑、邢窑、越窑、芝田窑、定窑、井陉窑、磁州窑、耀州窑、淄博窑、介休窑、霍州窑、吉州窑、长沙窑、湖田窑等各类陶瓷的特点。

▲唐代 辟雍砚（组）

策展时能从1.5万件藏品中信手拈来，得益于阎焰在收藏中，已对藏品进行了细致系统的梳理，“很多年前，道听途说，大学里都是开卷考试，羡慕而兴奋，觉得带书就行。后来才知道所谓的带书，必须知道材料在哪里，比闭卷考试更难。先知道答案在哪里是很重要的一门功夫，和做展览非常像。”

随着收藏的积累，2000年，阎焰开始出版文物研究专著。出版、藏品、展览，作为阎焰日常的三个大板块，收藏和出版基本是吻合，展览与出版相辅相成。“因为我是看材料出身的，所以特别注意材料的梳理，所有的研究和收藏只要完成大体系和尊重规划，都会出版。”

作者：雅昌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