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篇文字的题目，我从书橱中拿出《中国美术家档案•秦天柱卷》（华艺出版社2004年11月第1版），翻开其中的《半醒斋访谈录》，先摘段秦天柱先生的话：“好多人都这样问，其实我的父母是一介平民，文化都不高。我们兄妹七个，画画是二哥天富开的头，影响了四哥天林，天林又影响了天仑和我。但开头的二哥到后来反倒没画了。”

　　记得七年前做那个访谈的首个提问是：“你们三兄弟都是画家，这种情形在历史上并不多见，想必祖上是书香世家吧？”

　　我不知道凡没读过那篇文章的人是否真的了解八十年代就在蜀中画坛声名鹊起的“秦氏三兄弟”家族的秘密，尤其是他们那劈空而来的绘画禀赋。之所以不讳赘言，是因为2011年初冬时节，我的授业恩师秦天柱和他的四哥秦天林、六哥秦天仑在世居之地——成都首次联袂举办绘画展览，几十幅作品登堂亮相：一时间，空山新雨、鸟语花香……

　　“天林书法底子很厚，以笔墨见长，所画格调高，简率朴拙；天仑灵气十足，善用水，爱以蜀中山水入画，深受大家喜爱”（摘自《半醒斋访谈录》）。在位居四川省诗书画院副院长职上的秦天柱眼中，秦天林、秦天仑既是自己敬爱的兄长，又是艺术上的同道。专业的目光和语言，让他如此评价二位哥哥。

　　说起来年届七十的秦天林在他们秦氏兄弟中算是绘画科班，早年曾求学于成都美术学校，1963年毕业后分配到成都新华包装厂从事设计工作，1977年调往南郊公园专职搞美术工作。生性淡泊，为人谦逊，处世平和的他，画以大写意花鸟为主，在关注水墨情趣的同时，笔走龙蛇，“千缠万绕的紫藤一笔写下，柔肠百结的蕙兰数笔挥出，高蹈其上的梅花仙子迎风而舞，打鱼的人意在山水，放牧的人志在望气”（摘自拙文《清赏》）。记得秦天林先生曾说过：“气质，决定着艺术作品的高低。作者的气质则源于作者的修养、性格、见地。”毫无疑问，先生酣畅淋漓，洒脱率意，直抒胸臆的水墨丹青走的是中国传统文人画一路，古典文化的修养让他满怀儒雅之气；由来已久的参禅意愿更令他超拔喧闹的书画名利场。而先生的书法更是了得，几十年的浸淫，精湛的线条和水墨功夫，“守陋轩”里的汉字早已被他一管破笔写得飞鸟惊蛇，意味无穷。

　　1986年起就在四川省政协书画室任专职干部的秦天仑擅长写意山水，十几年小城生活的历练和川北山区的烟岚成就了画家在宣纸上构筑田园生活的诗意梦想。“师法自然”的画训恰好暗合了自己长时间面对真山真水的体悟，传统技法融汇现代意识，笔下作品墨色淋漓、典雅灵动，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天仑先生是个散淡之人，每每公务之余，弹琴作画、莳花弄草。难怪著名画家钱来忠曾言其画作“牧人与牛群、舟子与鱼鹰，不仅已成为他的画眼，更是他向往的人与自然的和谐。”

　　以写意花鸟独步当今画坛的秦天柱其清新淡雅、疏朗空灵的画风远溯梁楷、法常，下至青藤、八大、石涛、虚谷、任伯年、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等，构图简洁、笔墨简练是作品最大的特色，但与传统文人画的逸笔草草又有所不同。众所周知，传统文人画作者（尤其明清以降）多因仕途不顺，多少暗藏着借笔墨以抒愤懑心绪，游戏水墨人生的把戏，而天柱先生平和的心态加之理想的绘画处境让他更多考虑的是如何从生活中发现并提炼美。拿画家自己的话来讲就是“我画中的少是一种有意提炼，在减里面有许多东西，并且是建立在早期的复杂上的，应是复杂后的精简，清晰后的模糊。”（摘自《半醒斋访谈录》），即所谓“以少少许胜多多许”，为画面营造出隽永的诗意。先生正值盛年，其纯正的艺术品格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关注目光。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三年前我曾与天柱老师聊起过他的二哥秦天富，当时他还答应我择日去做个访谈。由于俗事缠身，未能赓即成行。翌年，天富师伯竟驾鹤西去。

　　从此，一段画坛兄弟佳话的袅袅余音中，知音者当能听到来自高天深处的云淡风轻……

2011年11月19日写于画展开幕前夕

作者：吴克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