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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二)

  关于临帖

  临碑帖是习书的重要一课。首先择上等碑帖,竖置于案头。笔墨要干净清澈,心无杂念,细观碑帖的整体气息和特点,再分析每个字的方圆造型,进而分析笔画的起、收顺序,然后无我地临写。临与摹不同。临是掌握字帖的点画结构特点,力图追寻原作的精神状态,能像则像,不像也罢。摹则是以像为能事,碑将帖中各处细节枝末一一复制出。

陆游诗句 139cm×35cm 2012年

临李邕书《李思训碑》 42cm×44cm 2010年

  关于书法创作的入门

  临书的目的是为了日后的实用和创作。实用比较简单,美观、工整、达意就行,创作就复杂了许多。书法创作牵涉到审美的范畴,如章法、行气、黑白、虚实、疏密、大小、错落。总之是变化统一的和谐关系。书法创作是在大量临摹、鉴赏、修养、感受的基础上,通过书写创作的实践而展示出来的。仅有临摹是解决不了书法创作的问题的。书法创作如同禅宗修佛。禅有渐、顿之分,渐修如临帖,顿悟如创作。顿结合,渐、有感而发。我创作入门的经验是:择一诗文,反复书写数遍或数十遍,每遍都悬于墙上,察其章法、布局之得失,审其结体、疏密、黑白、错落之利弊。每遍若解决一个问题,十遍就解决十个问题。如此数月,便可入门。

  大小与错落

  历代书家中,大小错落、虚实灵动方面的佼佼者莫过于元代的杨维桢。其书黑白、疏密、大小、错落、虚实、燥润的对立变化大得出奇。这是他的才情和诗人气质所致。他一反儒家敦厚内敛的观念,以方笔横搅,竖笔直书,撇率捺挑,笔随意走,墨随情铺,把中国书法的抒情性推到了极致。2006年春节前夕,我到上海博物馆看到他的《真镜庵募缘疏卷》感动万分,即记观后印象:“初看疑似黄山峰,书到画时意切真,忽虚忽实云烟起,诗人天马本行空”。

傅山论书 45cm×68cm 2012年

  曲直与方圆

  林散之论书绝句有:“笔从曲处还求直,意到圆时更觉方。此语我曾不自吝,搅翻池水便钟王”书。法中的方圆、曲直一直是书家所关注、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圆,易流畅、易饱满、易圆厚,过之则流滑、则软弱无力。易直率、方,易劲健,过之则霸悍、则脆弱枯硬。曲线多了,则形如蚯蚓,视觉上易造成拖泥带水之感,难以鲜明。书法的线条难在对立统一的度。漫长的书法史上,偏圆、偏曲的书家和作品,多于率直、方健的一格。圆的取向,方、与书家的个性有关,更与儒、释、道哲学思想的倾向有关。

  黑白与疏密

  黑白、疏密的关系是中国书法和中国画最要紧的课题。因为中国书画都是在白纸上进行平面分割构成。黑白、疏密处理不好将会零乱而无序。黑白、疏密处理好了,整体关系就有了美感,就大气而鲜明。就画而论,元代的倪瓒是处理空白、疏密的圣手,就书法而论,清初的八大山人是布白的高人。八大山人书法的线条舍去圭角,圆厚空脱,字与字间密处不透风,疏处可走马。欲空白处缩线为点,欲繁密处扩点为线。欲密处压缩点线,欲开张处拉长点线。故观山人之书,疏朗大气。

陆游诗句 139cm×35cm 2012年

  中国书画是由点、线构成的,只有外表的形式构成,而没有高质量的点线功夫,便经不起咀嚼。黄宾虹、齐白石的一根线有的可看几年而不厌。

  笔墨要“浑沦”“浑沦”者,我常用“熬粥”以喻之。粥若不熟,水米相分不相融,是谓“有笔而无墨”粥若熬过头,;相融不相分,则成浆糊,是谓“有墨而无笔”好的笔墨,如同好粥,水米相融又相分,观来神清,食来爽口,是谓“浑沦”。

  “笔墨”是中国画最基本的语言元素。中国画是通过坚实的笔墨来完成的。笔墨的原则来自书法,书法的原则来自中国的哲学和美学。过硬的笔墨,不仅包含着丰厚的中国文化底蕴,同时也是作者丰富的情感、修养的展现。黄宾虹认为,一个画家的笔墨过关了,至少是名家;如果还有独创,那便是大家。反之,没有过硬的笔墨修养和独到的个性,则会成为空中楼阁而无所依。

龚晴皋诗及自作诗 35cm×139cm 2012年

  启功先生有灼见

  1990年,我时任美院附中副校长期间,外文出版社与附中欲合作出版中央美术学院附中藏画《画苑遗珍》。通过老校长丁井文先生的关系,我邀请了启功先生及故宫博物院的杨新副院长、书画鉴定家刘九庵先生等专家共同甄选校藏书画。当看到一幅署名为唐寅的青绿山水长卷时,启功先生风趣地说:“这幅画比唐寅画得还要好,但不是唐寅的真迹。”又随意补充一句话:“好的青绿是看着厚,摸着薄。启功”先生此评语通俗易懂,生动形象,让人轻松理解,记忆深刻。时至1996年,日本画家市川保道先生访我画室,见我《大塬》一画,惊讶不已,说:“许先生,请教你的画远观层次深厚,近看颜料透明见底,是为何法?”我便以启功先生“好的青绿是看着厚,摸着薄”一语作答,市川保道先生满意而归。

  苦禅先生有真知

  我刚毕业时在国画系打杂。一日,李苦禅、刘凌沧先生携家人前往故宫博物院观看“历代名画展”我亦随往。在看到《韩熙载夜宴图》的仕女鲜亮而厚实的朱砂服饰时,苦禅先生说:“这服饰亮而厚,朱砂的下面是打了金色底子。”在一旁的重彩专家刘凌沧先生点头称是。往昔的水墨写意大家,对工笔重彩画有着精深入微的研究;昔日的工笔重彩大家也对水墨、书法有着良好的实践。刘凌沧、田世光诸贤的工笔重彩,笔笔皆从勾勒写出,无刻板之病。而今人的水墨写意家,书法多不过关,更谈不上对重彩的研究了。今人的重彩画家,传统石色的调胶罩染尚不得法,对书法、水墨就更无涉猎。取法不远,涉猎不宽,拘泥门户,功利实用是今人之病。

  李苦禅先生说:“书到画时为高度,画到书时为极则。”近年,我在写字、画画时,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去实践。此图之松树及松针,都用书法的线条写出,并不因松针尖细而用细线描摹,力图使画面语言统一,气势充盈。

松柏青青 49cm×60cm 2012年

作者:许仁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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