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里面讲：『古之成大事者、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当作「蓦然回首」），那人正（当作「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然而面对现实，我有一种感怀，是今不如昔，还是昔不如今呢？有些困惑？好在还能在纸上涂抹中减少些烦恼。平日里的画也不少，多数是些枝头鸟儿，花卉鱼虫，或铅笔铜版、或墨笔生宣，求得简洁散淡，随形追趣，以释心情。然花鸟画，看似一枝一叶，鸟儿任由恣意，其写意内在的门道，要画出点意味来，有点个人想法，还别谈什么境界，绝非易事，尤其写意花鸟画。

　　此次画展，是从我2013年画作中选了这些作品，得宜兴艺术鉴藏机构屠文祥先先友情出力，张罗筹备，约定展期，大量投入，得以集成册子，原本取名『禽鸟无忧』，可当读了《人间词话》中有花鸟可忧的句子后，让我心底里一震，何来花鸟可忧之说呢？是想，人类社会近百年来，对自然的破坏超出了前一千年，同样殃及了花草树木和禽鸟走兽，这与画画有关无关有待考察。或许又是如今的画坛中没有像样的好花鸟画家，让花鸟们堪忧呢，难道百年前的王国维先生他有通灵之法，有预见百年之后的能力？我想不是。

　　今日之花鸟画确值得堪忧。其一，如今满大街的大笔一挥，什么猫王狗王牡丹王，什么主席院长一大堆，个个神通广大、善于投机钻营，浪有虚名，功利在前，强占资源，拙劣有余，而不可能入定。其二，大量的年轻画家急功进利，专心摹仿架接，迎合市场，不思进取，心浮气躁，相互影响，远离高尚的艺术状态，确也不可入定。其三，当下大多数艺评家们，因利起早，毫无良知，道貌岸然，胡说八道、混淆视听，破坏艺术生态，实为时代之悲哀。谁若能从这种生态里抽出来，方为明智之举，像王国维讲：『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这些恰恰是为艺之人的参修方式和得道途径。但当你明白这些还不够，因为要做到很难。

　　那么，关于花鸟画的事情，如今，不是说人类对自然的破坏影响其中，而是自然界的生物的灭绝每天都在发生，让许多关爱生命者痛心，但花与鸟会依然默默地发挥着它们对自然界的作用，花草之间的情与性，在不同的时空当中留给自然别样的灿烂，会让你感动。鸟儿，一直是人类的偶像，谁不想像鸟儿一样自由地飞翔，既使今天我们可以借助飞机和航空设备去完成我们的梦想，但我们的心性不可能达到鸟儿飞翔时那种真正高度，因为你不是鸟，或许扯远了。而画花鸟画，让人神怡，心可随鸟儿飞翔、随花儿芬芳，沾染纸间，神形可造，妙笔生花，这是件多么荣耀的事，也是件非常自在的事！

　　当你理解到『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这样的美好时，所谓的可忧和无忧就已经不在话下了。佛家有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有与无并无分辩，再论也没有太大意义。

　　当然，我还是将《禽鸟无忧》改为《花鸟无忧》，顺其自然方为大道。

　　是为序。

于京城于艺堂 2013年11月13日

作者：陈子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