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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6-01 08:19
艺术家 郑重宾 (C)雅昌艺术网 周雪松
一直以来,郑重宾以其代表性的墨与白丙烯相混合的抽象绘画在当代水墨界被人熟知。一方面,他在绘画中对白丙烯的使用,扩展了传统中国画的视觉语言。另一方面,相比传统中国画以水墨进行叙事表达或形式美探索的媒介,郑重宾思考的是水墨作为物性本身所承载的视觉与感知能量,在这个过程中白丙烯的使用也拓展了墨的物质性表达的更多可能性。
然而可能让很多人想不到的是,2015年5月30日,郑重宾在墨斋画廊的第二次个展“层层天墙”中,除了他代表性的绘画作品之外,还展出了两件重量级的影像和装置作品《运行中的异化之景》和《层层天墙》。一个水墨艺术家可以做出怎样的装置和影像作品呢?在旁观者看来颇感意外,对郑重宾而言却在计划之中。事实上早在上世纪90年代,郑重宾赴美留学时学习的就是装置艺术。虽然毕业之后他又回到了水墨的创作中去,但他还会经常性地进行一些装置、影像艺术的实验,“只是比较少拿出来而已”。而这次结合了装置和影像艺术的展览,事实上也是他在两年前就希望实现的。只是因为上次是他在墨斋的首次个展,最后他和画廊还是决定先展出他的回顾性作品。
郑重宾《运行中的异化之景》(截图)2015 环境影像装置 片长:20分钟 (C)雅昌艺术网 周雪松
以宣纸上扩散的水墨模拟火山喷发形态
郑重宾《运行中的异化之景》(截图)2015 环境影像装置 片长:20分钟 (C)雅昌艺术网 周雪松
通过电脑程序模拟水波纹形态
事实上相比大多数惯常创作装置和影像艺术作品的艺术家,郑重宾的创作并不显得弱,其对于美学的要求甚至很多艺术家要更强。此次展览中展出的《运行中的异化之景》刚刚在威尼斯双年展平行展展出过。在全黑的密闭空间之中,有影像投射在专业的舞台幕布之上,艺术家特意安排直射的投射角度,让荧幕上的影像呈现了两重的虚影。影像左右两旁的墙壁呈现120度角,由光滑材料制成,在一定的虚化度之下反射着影像的图像,造成了近乎180度的环绕立体影像效果。
这虚实之间的微妙,恰恰和影像的内容相吻合。影像中呈现的,是这个世界中,从宏观到微观,从自然到人造的多重对比结构:现实中的水波、马远笔下的水波、电脑程序分析的水波此起彼伏;显微镜下的红细胞、火山爆发喷出的浓烟,微距拍摄的在宣纸上蔓延墨汁,在对比中相互呼应......“有形与无形在这其中产生了相互的转换,其实我们所谓的中国传统绘画一样,都是在抓住对象的某一种状态。”郑重宾说。这些影像中事物的状态和他画中的形象一样,乍一看有抽象表现主义艺术般的美感,实际上却是真实而客观的。“我在创作中一直试图模拟的就是这样一种客观的状态,并且由这种模拟形成创作主体与客体间的相互转换,作品自身和观者成为视景的一部分。而图像并非是直观的景像,观者成为视景世界的一部分。它并非是所视景像,而是感知上的图景和思绪上的气候。它是一种无时不在变异的状态。无时不在替换的世界。”
郑重宾《层层天墙》2015年 空间与光线装置 (C)雅昌艺术网 周雪松
灯光在精密设计下呈现多种重叠的光晕,整个空间的墙壁有微妙的倾斜
同样的大制作的是展览的同名装置作品《层层天墙》。郑重宾代表性的白丙烯水墨作品,被贴在蜿蜒曲折的墙壁上,角度经过特别设计的两组从上至下射下灯光,在曲折的画面四周营造了微妙的光晕,正所谓“天墙”之意义所在吧。整个展厅的墙壁也被悄悄设计成让人无法轻易觉察的倾斜状,令整个空间在自然的不自然中,呈现了静谧的崇高感。和《运行中的异化之景》一样,郑重宾试图通过这无序中又有序的空间设计,融入于现象学上的视觉感知,让观众在其中体会中国传统绘画般的“平远”、“清远”和“高远”的视觉经验。
除了两件大制作之外,展览还呈现了郑重宾的若干水墨作品。自80年代起,他便将丙烯作为突破传统水墨艺术视觉局限的介入性材料进行多种实验,从丙烯开始,他对于材料、绘画与空间和光,以及创作主体与客体关系的思考。“我从来没有把绘画单纯地当作绘画来创作,而一些绘画不能解决的问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解决,语言是可以被扩展的。”郑重宾说。事实上,《运行中的异化之景》和《层层天墙》似乎可以成为郑重宾绘画作品的两个注脚,让人们对他的绘画中,以水墨的物质性对自然中的物质性进行模拟和同构的过程,更容易理解了。
郑重宾《空间中的四划》墨、丙烯、宣纸 177 cm x 158 cm 2015 (C)郑重宾、墨斋画廊
雅昌艺术网:上世纪80年代,最开始您为什么想到要把白色的丙烯颜料跟墨结合到一起?
郑重宾:其实最早的时候用墨跟用丙烯,要追溯到在83、84年前后。那时候我们做水墨很多艺术家在创作上都在经历从具象到抽象的过渡。我们做水墨的艺术家受西方的影响也比较重,一些半抽象的绘画,尤其像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麦克斯 贝克曼(Max Becjmann)的作品,他们对结构和材料的感觉有很强调,对我个人影像比较大。弗朗西斯培根笔下白色的床单,那白颜料堆积起来的感觉非常精彩。而且他的作品中有一种光感,颜料堆积得非常轻松,在空间里面的作用非常大。
而我们受过很严格的传统训练后,觉得好像国画缺乏一种力量感,现在看来是因为两种体系之间的冲突。当我想在两个体系之间建立连接的时候,除了泼墨的方法以外,我觉得必须在材料里面有一个“介入”,这个介入我当时就想到了用丙烯。
丙烯作为一种物质、一种量,它的堆积改变了我对画面强度上的要求。同时在其中我感觉到有一种质感,丙烯跟墨的作用完全变了。但从另外一面来讲,中国人对于黑白关系的使用是天然的,我从没有觉得过有障碍,但是当我用墨和白丙烯的时候,马上变成另外一种关系了,它们也是量和体,到最后我觉得丙烯也是一种墨,只不过是白墨。除了要考虑黑白之间关系,还要考虑有跟无之间的关系。
郑重宾《无题》墨、丙烯、宣纸 96 cm x 243 cm 2015 (C)郑重宾、墨斋画廊
雅昌艺术网:材料改变,对您创作的技法也会有影响吧?
郑重宾:是的,材料变了,我对笔的要求也变了,因为传统的笔已经无法满足这个量,我就用很宽的排笔。同时姿态上、秩序上也变了,绘画的结构上也变了,尤其是当时我对建筑结构比较感兴趣,尤其是宗教建筑,我想借用一些带有象征性、隐喻性的有机形态作为一种抽象元素进行创作。
对于形态的变异、变形,多种元素的组合,从根本上说我找到了这么一条路,绘画不光是表现一种隐喻,同时是一种材料上直观状态的体现,将主体跟客体放在等同的位置。后来丙烯在我的画面中变成一种参合的墨,好像暗物质一样,它和墨相互渗透,形成一种隐结构的空间关系。
雅昌艺术网:从丙烯的使用开始,您怎样慢慢拓展到对装置、多媒体艺术的思考呢?
郑重宾:从画面中的白丙烯开始,让我延伸到对于空间和光的思考,从绘画内部延伸到绘画之外的思考。对丙烯的使用对我来讲已经超出了绘画的问题。尤其是在加州那么多年,光对我的影响特别大。丙烯让我思考光与阴影之间的一种深度的关系。而这种思考是非常理性的观察和赋于条件于空间的作品,我的绘画不存在感情的问题,也不存在绘画的姿态。我思考的是客体本身,能不能跟空间、光结合而形成体验,带来新的视觉的经验。
这些经验也用到了我的影像、装置里面。这次展出的装置作品,并不强调装置本身的材料,或者说材料只是媒介,更多的是以这个材料作为一种媒介,把光作为一种物质跟空间的关系体现出来。人们进入这个空间并不是看具体的空间,而是在走动的状态下,从不同的角度能感觉到空间的变异,以及光的存在,甚至能感觉到传统国画中的“高远”、“平远”、“深远”。看绘画怎么样来挑动这个空间里面的内容,需要观察和转换。看得见的跟看不见的同样重要。
郑重宾《运行中的异化之景》(截图)2015 环境影像装置 片长:20分钟 (C)郑重宾、墨斋画廊
迷宫的造型被电脑程序解析成自然的图式
雅昌艺术网:看来您这么多年的水墨和丙烯绘画的经验,对装置和影像的创作也有很深的影响。
郑重宾:关于黑白和正反面的理解可能是有影响的,这种理解其实不光是美学上的,更多的是一种深层次的思考。一种黑当然有很多种语言可以表达出来,但怎样在观念上做到一种纯粹?你看到的很多装置是在强调物体的隐喻性,而且物体通常一看就是可读的。但是我的装置和影像基本看不到具体可识辨的物体,我希望观众在这个空间里能产生一种意识和经验,这个很重要。
雅昌艺术网:除了水墨以往,长期在西方生活和创作的经历,对您的装置和影像作品有怎样的影响呢?
郑重宾:还有一个影响和西方的教堂有关。我去很多哥特式之前十二世纪的修道院,那些修道院建筑并不强调装饰,而是强调空间,强调光射进来对人精神上的影响。这些建筑很简洁,人在里面的生活状态也是简化、简朴的。但是他们对于建筑的几何性和光在设计要求非常高。一面墙上有一道光斜进来,这个结构关系就形成另类经验与感应,你可以坐在这儿看好长时间。这种视觉上的经验,对人精神上的一种影响,让我在创作装置作品的时候很受启发。
雅昌艺术网:除了空间以外,这次展览的就像这次展览前言里提到的一样,“熵”似乎也是您的作品里比较重要的因素。
郑重宾:是的,熵就是Entropic,从英文上面直译就是温差、温度的变化,从地质上来讲就是一种不确定性,一种从无次序和有次序状态。而水墨就是最佳的从无次序到有次序状态的表现。它可以非常无次序,但是只要你稍微能够体察到一种生命状态,就能够抓住这种韵律。好的传统艺术也是这样的。
雅昌艺术网:在而水墨好像是您认识世界的一个途径。
郑重宾:艺术家总是在寻找一种最适合表现自己的媒介。很多时候大家还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概念,一听到水墨就是中国和山水。这种观念打破有的时候不光是一个人的努力能够完成的。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周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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