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流星划过，浩瀚天际上这点微弱的光芒到底是否有意义？

　　人类发生的所有事情在此角度上看，都显得如此微茫。这必须是文章的第一句话，写于2014年，尹涛在像素空间做了第一个个人展“忧伤的山水”之后。

　　时光流转，已然步入2017年。

　　2016年，阿尔法狗战胜李世石，让人工智能在去年大放异彩，成为罗振宇跨年演讲中的“黑天鹅事件”。人工智能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是，它永远不会将事情简化，它可以无穷尽、多角度、全方位地去比较不同的情况。没有情绪且不知疲惫。罗振宇说：“李世石战胜了阿尔法狗后，去接受采访、吃东西、睡觉，然而阿尔法狗就像‘邻居家的孩子’一样，在你休息的时候仍在学习，以致于第二天两人再次对阵的时候，李世石没有进步，但是阿尔法狗已经自己跟自己下了一百万盘棋。”一觉醒来，你的对手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存在了。

　　这就是人类，渺小的人类。

　　面对人类自己创造的人工智能，也显得如此无力。

　　尹涛创作的《忧伤的山水》系列作品就是对这个时代发出的一声微弱的叹息，是尹涛对人类工业文明导致环境破坏的反思。

　　一面是回望中国传统人文画中寄情山水，人与自然相生共荣的向往；一面是对现今惨遭破坏的自然生态和粉饰过头的人工山景的愤怒，尹涛把所有的思绪都放入一种看似平静、庄重的山石画面之中，观点却隐匿于画面之外。向往平静安宁的观者会找到通道进入轮廓漫漶的人文画山水之间游荡；而焦虑于PM2.5数值的人们，也会在颗粒明晰的肌理间感觉到某种心理上的紧张感。

　　我们追问、探寻、摸索、审视，无数的人都发出过这种尹涛似的追问，然而这些追问一旦扔进历史的洪流中，只会映衬出人类的微不足道。这种无力感，在尹涛的作品中还有另一个方面的体现——中国油画的本土化。

　　将中国山水中的“皴”、“擦”、“点”、“染”形成的飞白、墨痕，转化成浮雕似的油画肌理，由此塑造出的视觉感受，国人看来似曾相识，却带向某个新方向。构图上饱含对中国文人山水画的向往和敬意，形成类似于古代佳作的样式。尹涛的作品似乎也在探索着自己的本土化之路。可是一旦我们跳出来，回望漫漫的绘画史，历史永远是惊人的相似，没有哪一种人类活动不是相互融合的结果。那么“中国油画本土化”的意义何在呢？

　　环境破坏和油画本土化，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融汇到一个人的作品中，让人得以迅速窥视到一个艺术家的思考方向，进而发现其中的共同点，即活在当下的意识。

　　中国当代艺术的审美倾向更多是源于国际艺术市场上追求视觉冲击力的影响。这些年逐步转向多元化，其中，向中国传统文人画回溯，形成了一股很强的风潮。究其原因，大约与中国经济实力增强和自我觉醒有关，然而中国经济的迅猛发展，导致了我们对环境的掠夺，导致了这个尹涛口中“没有山水，只有人”的国家。

　　尹涛正试图用自己的作品去找寻其中的一种内在逻辑，一种注定会淹没在滚滚时代中的线索和追问。为什么要对自己生活的环境无尽汲取？何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油画？

　　环境破坏和中国油画本土化一样，都是充满时代烙印的命题。有人选择回避，毕竟当下也有令人沉醉的美好。

　　2016年网络节目《奇葩说》有一期辩论非常精彩，“爱上人工智能算不算爱情”？当大家完全被颜如晶的观点“如果闻起来、吃起来都是鸡，为什么非要知道它是豆腐做的素鸡”说服时，黄执中说：“一个幸福的被插上管子输上营养液的沉醉在幻想里的猪，可以拥有最棒的幸福。”

　　然而，做一个清醒的人，只能面对自己的渺小、痛苦和伟大。

作者：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