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至锡涯沟

　　丁亥春，四月廿一日，二次问故太行，客此写生。太行初春，新绿染坡，满山桃花、梨花开。清风徐徐，絮花纷纷，暖阳和煦，丽景春媚，路环山绕壁间，若盘蛇。

　　近午时，至锡涯沟。

　　映目印象，有记：

村孺诚迎远途客，

农妇披被晒褥装。

老农坡上侍春垧，

涯磐新筑匠工忙。

静闻谷罅禽鸣啾，

俯睇近足羔羊喵。

举目四顾峰嶂影，

缓步崖台向岫从。

　　锡崖沟，邨名也。筑巨嶂之上，属晋东南陵川县古郊乡，处王莽岭下。锡崖沟邨人逾百，昔年无路，人稀物薄，今家家设客栈，是画客多至所为。客此，宿八斤家。安顿妥食宿，余与段铁兄，游走陌上。邨陌巷里，皆安静祥和，游目四匝，金壁叠嶂，其壑万仞，巨嶂对礨，其状铁铸，其境天为。邨庙农舍，石砌而成，巧構崖上，其巷苍古，农人进出其间。

　　春芽蘖枝，眏桃花红、梨花白。一溪绕邨廓，跌宕去远，邨人饮罅泉，其食果賶，养育其善，静寂之境，幽乐其间。

　　是夜，月朗星空，餐后与段铁兄，建勋兄游走邨里，客多于邨人，三三两两踯躅陌上。夜观王莽岭有俯倾状，挂壁栈道时有车灯煜耀。驻足眺望，议论当年。昔年，十数村中壮汉，历时十数载，开凿挂壁之路，壮举惊世，路通商往，造福后人，其功德，闻之起敬。归客栈，晋人李大侠约余，聊摄影，聊趣闻，聊至夜深，困倦袭来，洗漱入睡。

　　天朦亮，忽闻犬吠声，倏醒。闻山风呼烈，吹啸心颤，出舍回望，应了古言，忽然一夜春风起，桃花梨花撒满地。昨日的明媚，灿烂的梨花，已不见了烂漫，姹红的桃花，业已散嫣，绽开的春息，一夜摧败。天亮风收，晛日归清幽，再作日课，数日里，得心画十数帧，濡墨写之。

　　二十三日，晨餐后，握别李大侠，意游历看境，徒步往回龙。

　　锡涯沟至回龙二十余里，路筑绝壁上，曲折回环，缘壁崖行，眺望隔岸，俯瞰谷底，帷嶂礀壑。晨曦之下，嶂呈金色，如火之炎上，似展旗。白梨花、红桃花挂岩巅，迢睇谷底，脑筋喷胀，目眩歃惊，一石投之，声坠许时，嘭嘭然如伐鼓。风微阳矖，步轻徐行，缘左谷观右嶂，崖巅之上，侍弄春田之农人似豆。远望崖上邨舍似盒，新绿如韭，梨花桃花嵌绕其间。谷中群鸟盘旋，轻盈翻飞，似炫技，不时黯鸣，脆囇幽清。挂壁白练，飘飘洒坠，滴如珠帘，汇溪谷间，溶积处泛熔亮，溪流如白龙，隐见蟠绕，世界都异。驻目久时，不忍离去。不时，搓过三五农妇，臂系丹布，负囊袋。问曰：“何从”？妇耸臂指遥，回曰：“驱老爷岭，赶庙进香”，香客也。

　　一路游，一路望，心绪飞扬，和风轻步，移步换影，乍徐乍疾，时驻时飨，已行十余里。山凸处眺回龙，已可望。斯时，忽闻车鸣，疾刹声，寻声望去，同客锡崖沟，拍片散人李大侠，追撵至此，执意送往回龙，数日里与李大侠，同食同宿一客栈，课闲时，聊及摄影，聊及为艺，聊及为仁。他，日升出没拍片，余，日日对景卧游，同行，言语相投，不日已是益友。今晨别时，大侠已执意相送，余等谢别，不想他再次追至，执拗不过，顺从之，随他意同车往回龙。

　　二十四日，午至八里沟宿李记客栈，歇时手机敲记。

　　整里于五月二十九日。

作者：李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