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层黄土覆秦川，

千里壑沟孤冷烟。

古道茫茫来诗客，

惊心回首天外天。

　　这是一首描写黄土高原的诗。

　　作为地球上分布最集中且面积最大的黄土区，黄土高原历史悠久，地质不断演变，地形复杂，沟壑纵横，以塬、梁、峁为基本地表形态，形成极具地域性的斑驳奇特的地貌特征，以其独特的美感和魅力，吸引着国内外各地的艺术家。这其中就有著名画家孟宪琪。孟宪琪每年数次来此采风体验，遂以黄土高原为主要创作题材，构筑大气深美的意境，使一幅幅呈现高原大美、蓄含黄土文化的水墨山水佳作问世，得到画界广大同仁的好评和美学界、收藏家的赞赏。

　　孟宪琪，主攻水墨山水，是当今国画大家贾又福先生入室弟子，多年追随贾又福先生并深受贾先生艺术思想体系的影响，致力于中国山水画写意内美的深化和精神景观的呈现。他长期生活、工作于我国北方，其审美眼光观照于北方广袤的山山水水，游历了众多名山大川，形诸笔墨，营造了高妙灿然的水墨之境。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得因缘际会，当孟宪琪早年与朋友结伴采风，第一次踏上黄土高原这片神圣厚实的土地，便喜欢上这里，在此驻足采风多日，四处漫步，用心观赏，以水墨尝试，形于画稿，颇有感觉，流连忘返，给他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从此，他与黄土高原结下艺术的不解之缘，力求突破传统，与时俱进，尝试新题材，采取新视角，集结新技法，画成新美感，开拓出黄土高原绘画新的审美佳境，在当今山水画界独具一格。

　　在中国绘画创造史上，李可染先生以水乡山川为载体为山河立传以及贾又福先生以太行山为载体为民族立碑的精神和风范，感召着许多有志于山水画道的探索者。受之感召和启发，孟宪琪决心以黄土高原为艺术发端之地，文化上追本溯源，艺术上苦行探道，矢志不渝，以求实现其艺术抱负。于是，其审美眼光、研究触角和水墨画笔，一旦锁定黄土高原，便扎扎实实，循序渐进，逐步具足各种功夫，汇通画里画外各方面的技能修养，尤其他依凭对写生与创作之间的辩证关系悉心领会而拥有自我独到的见解，以写生之精度、熟练奠定写意的深度、厚度，渐渐形成了自己的高原写意风格。

　　欣赏孟宪琪近年来画的写生精品：现场执笔，对景而画，多高远、深远构图，特别以其娴熟的层层积墨来表现无处不在的黄土的厚实与沉积，质感、量感与连绵无垠之感皆被生动画写出来；而且作者以其对意象虚实关系的有效把握，特意做到象与象之间虚空集气，气笼沟壑，对于那沟壑斑驳陆离、纵横跌宕、万状不一的原生态景象，他有些许线的勾皴，更辅以泼墨淋漓之法和墨色深浅的对比之法来体现，可谓有效抓住高原环境的典型地貌特征，以有层次、有变化、有气韵的笔墨予以恰到好处的表达，大气而精微，静气而苍浑，耐人寻味。如此看来，这三幅画，虽名为写生之作，带有一定的鲜活的现场写生痕迹，但实际上写意味道浓厚，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可视为可赏可味的创作成品，从中可见画家本人善于观物取象、写象提炼、画形写气的写意功夫，亦可见创作者精益求精的从艺态势。

　　许多佳作表明，为了更有针对性地更生动地呈现高原一带的地域性景象之大美，孟宪琪从笔墨技法层面做出创新之举。对于西北高原上的黄土、沟壑、河流、村庄、窑洞、树木、牲畜等景物，他注重具体地体察其中蕴含的特色，揣摩此地区别于别处的宏观与微观方面的地域之美，结合他从艺多年的笔墨创作经验，更融入他对恩师贾又福先生“入古者深，出古者远”、艺术个性的“条件反射”等艺术理论主张的自我理解，并根据自己表现高原土层沟壑的创作需要，适度借鉴中国画传统中表现各种物象脉络纹理的皴法，复使笔与墨会，多样性的笔踪与多层生发的缱绻墨气交融，遂自然而然地呈现出一种特殊而奇妙的线条美、力度美、肌理美、立体美、虚实美，从而使这种笔墨措施真正成为画家本人以对外在世界感悟来表达内心情感和脱俗审美理想的有效的技法手段。进一步而言，这为他突破约定俗成的笔墨符号，独具一格地提炼、表达西北地域山川之美提供了莫大的帮助，更为他由技入道，在技进乎道的较高层面构造宇宙情怀与生命境界合一的山川雄浑之美做了扎实可靠的审美铺垫。

　　对于中国画写意之道，孟宪琪深研静索，其审美思维和笔触注重从物质性的审美层面上升到精神思想层面，他不屑于表面化的形似、形式等外在浮华的物质因素，而是静心着意于对物象景致的人文关照，注重探求笔墨精神化以及画艺的载道性。事实上，他对高原之美的学术探索、审美挖掘与个性化表现，都是在“黄土文化”的背景下逐步进行，静以求之的。

　　黄土文化，植根于黄土地的人文精神，是黄土高原上的一种粗犷的、原生态的、没有经过雕琢的地域文化。尤其是生活在这里的黄土人民拥有着勤劳、朴实、憨厚、真诚、善良的品格和吃苦耐劳、不怕困难、坚忍不拔的精神，这些优秀的精神品格，就是黄土文化的真实写照。孟宪琪每次来到这里采风、生活一段时间，无时无处不被这种精神品格所深深感染，时常体会而感动于其中蕴含的与生俱来的质朴、纯真以及独有的宏厚、饱满、勤劳、善良等特色。在他看来，黄土地上的朴实与憨厚，并没有因时代的变迁而有所改变，更没有被一些网络名词淹没在时代的空间里，其朴实无华、大美不雕、纯真朴素的文化特质，非常契合于水墨艺术的表现。于是，他在深入理解黄土文化内涵的过程中，在深受黄土精神的感动中，带着一种创造性学术自觉，拿起手中画笔，以自己一贯擅长的水墨写意的方式，从实处入手，虚处用心，凝神取形，炼意造型，从外在表象的呈现深及精神内美的蕴藉，使黄土丘壑的审美意象皆化为画家个体深层象征意味和情感寄托的精致载体。这就表明他从对造化的关切中来追求自身精神家园与生命的本来意义。

　　品读孟宪琪高原题材画的代表作《大地苍茫厚不言》。此图水墨为主，融入少许赭石，立意宏阔高远，以飞机俯瞰式的别致视角和纵向拉深的层次，又适度借鉴几何构成和空间分割的现代手法，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传统构图模式，由此精心营造了一个苍茫放旷、雄厚悠远、朴厚沉实而又空灵杳渺的宏大意境，这就与那些传统因袭的水墨程式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中，可见作者谨记恩师贾又福先生论艺术本质时强调“返本而求，期于笔墨，归乎精神”的学理主张而有效付诸其笔墨实践。

　　再赏析其画高原的精品——《千古苍塬育桑田》：在这种沟壑无端、谷壑交织的意境中，积墨之深、层层入里之象与黄土之厚、凝泞如铁之美自然地形成一种因果关系，形成有趣对照，如大地皮肤之皱纹，深深浅浅，虚虚实实，明明暗暗，生动昭示出现代性的天高地迥之大美，表达了画家本人对黄土文化和黄土精神的敬畏，其中也暗含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庄子·知北游》）的哲思理趣。正因如此，这幅画在“苦行探道——中央美院贾又福工作室师生优秀作品全国巡展第七回杭州站”展出时，得到各界观众的好评。

　　大致而言其从艺逻辑：孟宪琪对于黄土景观，由采风观察而惊奇于此地，到将此地标志性景象熟记于心，由写生逐渐过渡到创作，由写实逐步转向写意，而后在形而上的精神层面上对于黄土景象之美继续开掘，进一步强化其心象表达，从而逐步深化了其写意文本的内涵，扩大了其外延。他严谨奉行临摹、写生及创作三位一体的从艺原则，通过妥善把握写生与创作之间的审美辩证关系，渐次实现了其个人对黄土高原地域貌相的写意表现和精神诉求。事实上，他在采风现场完成的许多图作已然泯却了写生与创作之间的界限，呈示出创作性成品的水墨灿然气象。

​　　此以来，孟宪琪便在其黄土高原题材之山水创作上，做到形象化记忆、意象化笔墨以及心象画表达这三者的有效结合，最终必然打造出一个具有自我风格标识度、独有其美学标签的形式美感和文化底蕴兼备的高原艺术王国，并日益提升着其美学境界。我们坚信，凭其雄厚的创作实力，一直在艺术道路上不断前行、谦逊求索的孟宪琪，今后会给我们这个时代创作出更多的山水佳作！

作者：上官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