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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洪亮先生将李津、刘庆和、武艺三位艺术家的展览命名为“三少”,初看不禁莞尔,细品则有万千滋味。与三位艺术家一一聊过,会发现水墨形象之下,三位迥异的人生经历和艺术探索。
三人同有一种少年心性:李津说自己是“直觉型”画家,始终保持青春般的炽烈和敏感;刘庆和回望历史,我眼前总浮现出那个谨小慎微、看着父亲颤巍巍地给门涂上红漆的少年;武艺则在历史与异域的穿行中,把“我”不断缩小,谦卑如赤子。
三人又都有知天命之后的通透:李津坚持数年的“晨课”带有某种修行的味道,挥洒的大写意,表现性退居次席,情感通过笔墨自然流露,有种阅尽千帆的旷达;刘庆和将回忆、现实和梦幻相连,个人经验与历史现实的轮回在作品中找到衔接点,图像背后的内心独白更显沧桑、厚重与担当;武艺把“我”变小,却触及更大的时空,用不同材料表现目的地的文化特性,将博物馆里的陈列品变成历史肌理中的鲜活文本,图像超越历史,反而有“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胸襟。
按策展人的总序所言,“三少”是长沙的“沙”字拆字,英译Triptych,也有三联圣象画的意思,与楚地对应别有意味。我和他们聊天的过程中,却总想到,这种少年赤诚和中年通达的融合,由是产生“三生万物”的遐想。
—小撰
第25期
艺术家:李津
1958 年生于中国天津
天津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副教授
这次“不厌”是第一次大规模呈现我的“晨课”系列的作品。我画晨课一方面像练功,每天坚持;另一方面也因为没有任何商业和展览的需求,所以就能保证创作的自由度,没什么负担。通常因为展览而画的作品总会有一些理性思考的东西,而晨课就像日记,完全是给自己画的,这种状态很适合我。很像我没成名之前的状态,关注点更多在自己身上,而没有市场和学术的压力。这样坚持下来,晨课就变成了一种习惯,有一天不做,反而会有缺失的感觉。
我大部分晨课的内容是写字,如果每天写十个字,那么坚持五年能写多少?可能短期看不到效果的功课,时间一长才发觉工夫是怎么来的。
朋友圈里正式用“晨课”标注,是在2014年8月,后来变成每天不间断的内容。即使我到外地,手边没有毛笔,也会在酒店用圆珠笔在信纸上做晨课。这种坚持还要感谢微信朋友圈里好多朋友、铁粉的关注。有时在美国因为时差,晨课变成了晚课,就会有很多人就会来问,这些支持也成了一种监督,让我不能懈怠。
之所以这次愿意把晨课拿出来展览,是因为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些个人经验。作品的创作是随着艺术家的个人体验来转变的,能从作品中感受到我这么多年行走各地所体验到的气息,有点像采风,更准确地说是采气。艺术家有自己的敏感度,如果作品不能体现与环境的融入性,就会很木讷。
我一直说自己是个“直觉型”画家,对环境的感受是我很在意的事。“一天之计在于晨”,早晨起来第一张作品非常重要,把每天第一口“新鲜空气”给了晨课,意思很不一样。
这次不厌还展出了一张巨幅的写意作品《从生·丛生》。五年前,我开始向大写意方向发力,想挑战一下自己的习惯。人们大多知道我喜欢画长卷,这次“丛生”这件作品无论从尺寸还是色彩和以往相比都有很大不同。以往我画长卷喜欢用色彩,这次用了黑白,而且在画卷中,融合了我对传统人物、山水和花鸟的理解和再加工。以往我更喜欢强调视觉表现性和张力,在这幅作品中,我已经把语言的表达放在第二位了,着重把水墨形式中感动我的地方作为主体,所以作品更完整,也更自然流畅。
在创作方法上,还是延续我的风格,不用草图,一边画一边顺着情绪自然延伸。以前我把传统和当代的区分看得挺重,这件作品打破了这个区隔,我愈发觉得自己要的并不完全是形式。
李可染先生说,“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用最大的勇气打出来”。我不同于这种创作方式,对传统和未来保持一种旁观的心态,更多关注当下。我认为了解传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临摹和基本功的练习,另一种是整体的体验。所以看我这张画,可以感觉到传统山水中整体的气韵,但仍然是一种笔墨环境,通过对环境的塑造,表达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原来我一直想画傅抱石先生那种《游春图》的感觉,所以潜意识里也有类似的表现方式。
我特别怕变化后丢失自己,特别怕看完这幅作品,人们说不认识李津了。也许猛一看,觉得和我的过往拉开了距离,但熟悉我的人仔细看就知道,这是我画的,在我的创作脉络中有上下文关联,并没有丧失我的语言方式,因为这种个性、体验和直觉并没有变,也推着我在这条“不厌”的路上走下去。
谭国斌到李津画室探班
创作现场
禅是一枝花 27×18cm 纸本设色 2018 李津
桃花源里可耕田 46×23cm 纸本设色 2019 李津
艺术家:刘庆和
1961年出生于中国天津
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刘庆和:魔幻现实中,一次记忆与当下的“回见”
这次展览是以前“白话”的延续,从我个人的经验和回忆成为某种历史的记录方式。比如“芒果”,我少年时就在报纸上看到工宣队从领袖那里得到芒果的新闻,后来逐渐流行蜡制的芒果,我在作品中也将这种物象和记忆连接起来。这次展览,更把芒果放大、作为装置陈列在展厅中,用作品的当代性和冲击力,产生关于时间的回望和遐想。还比如“新发地”系列,我通过当代人的观察,来完成某种对权力格局中强弱关系的观照。这些感觉都来自于我的生活经验和回忆。
历史变迁,我要从大家族转向集体生活,这种扭结始终伴随着我的回忆,如履薄冰的感觉挥之不去,如梦幻般呈现在创作中。回忆和梦幻中的画面都是以经验再现的,记忆是已经发生的,梦幻就不一定了,也许是期待发生的。回忆和梦境的不同之处在于醒着还是睡着,醒着的时候脑子里“翻篇儿”,往事串串回放在记忆里;睡下了才有梦想,有梦的人才可能梦想成真。而半梦半醒时候,那种睡梦延展到现实中的片刻,如梦遗般的快慰、不忍和缺憾纠结在乏力的挣扎中,所以,梦醒时刻难以辨认的边缘状态,大概是最不好描述又最能体现梦里情怀的样子。
现实生活筑造梦想,梦幻也修复现实,因此现实向梦境拜托,如托梦、圆梦或追梦、反梦等等,梦就成了现实的延续或解脱。与梦境不同的是,记忆往往是选择性的,脑子里闪现的画面总是不自觉地停留在于己有利的时段,回忆成了一条熟悉的路径,望着远去的背影如同迎来清晰的现实一样,只是时间隔开了距离,现实与记忆的画面重叠一起,让人觉得回忆和现实咫尺、千里,现实又魔幻。
魔幻现实在于,生活中的场景有时恍若回放的记忆或是梦幻的情景再现,让人觉得现实与记忆或梦幻之间只是瞬间的反转,人生的偶然完全是没有道理的惊奇且错乱。比如,50年前的记忆,就可以跨过半个世纪重现在眼前,其场景的清晰可见如复制粘贴一样,让人唏嘘。至今,我清楚地记得父亲用红色油漆涂盖我家黑色大铁门的情景,那认真负责生怕漏掉一片黑色的样子跟我今天工作的态度很像。再比如,当我被拦在铁道闸口等候火车的时候,就一下子随着时空隧道回到了当年6、7岁的场景,甚至火车飞快闪过发出轰隆的声音都和记忆中的一样,让我难辨自己到底身处在记忆、梦幻还是现实之中。
我的家曾经坐落在天津市河东区一个叫做沈庄子的地方,这里与河北区交界,中间被一条铁路隔开。离铁道大概300米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这个被火车经过震颤了几十年的院子里住满了我的亲戚们。我的五口之家住在这个宅院的最南端,算是这座老房子的 “门脸”,门口有石头砌的高台阶。两扇木制的大门包了铁皮,上面钉着密密麻麻的钉子。我爸用红油漆把原本黑色的铁门整个覆盖了一遍,这样,红门就与周围环境和谐了。然后再在大门上写了八个大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铁门历经多年开始斑驳,时有露出黑漆的地方,爸爸赶紧用红油漆修补在上面。门的两边有两个石狮子模样的东西,但已经形象破碎了,开始时破碎的边角还划人,后来就慢慢地没了棱角。我喜欢坐在上面看着台阶下过往的行人和家里进进出出的亲戚们。
“回见”,恰是因为想见却假装偶遇,生怕忘却才修补那些模糊远去的背影。依我看,人生的注脚都是多余的,再好的脚本也起不到佐证的作用,剩下自己深信不疑。回望过去和遁入梦境,说到底其实都是想与现实保持了距离,内心脆弱才对现实不安和妥协,守护着又想着逃离。有意思的是,经过时间的褪色和梦幻的铺叙,现实在我眼前倒也变得如意了。
假如 “白话” 的故事结尾算是个段落,恰是上下文衔接之处,也是我面对新现实的姿态。记忆翻晒对于现实能起到多少作用,那就是,在支离破碎的细节堆积过后,某个阶段的体验给放大了,这种感受已经不再是集体之下的个人的窥望或迟疑,也不再是时代背景之下的自我确认,而是更多地坠入到私密深处的我与我的个人消受过程里。放大的只是图像,内心独白则浓缩在背后。现实与记忆与梦幻的重叠就这样任画面反转,我只不过就是要不与之对峙,要么躲入画面里享用自己,这大概就是我今天的生活。
刘庆和工作室
理想 55×65cm 纸本水墨 2019 刘庆和
惊诧 151×236cm 纸本水墨 2019 刘庆和
朝阳 60 cm×38 cm×46 cm 雕塑(青铜)2019 刘庆和
艺术家:武艺
1966年生于吉林省长春市,祖籍天津宁河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壁画系第四工作室主任
武艺:“小我”与“大历史”的相处
这次展览呈现了我“游历”的过程:法国巴黎(2002)、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2005)、德国爱莎芬堡(2007)、日本大船(2009),日本京都(2012),从2010年至2019年创作的敦煌系列,还有就是《九歌》(2018),共七个单元。《九歌》的展厅外有个阳台,正好可以望到湘江。前些日子,洪亮说可否创作一组有关潇湘景观的组画,正好对应此厅的特殊位置,我觉得有意思。在创作的过程中忽然想起2018年完成的《九歌》,马上给洪亮发短信告知,他回复三个字:好!楚风!
记录我旅行感受的作品,2014年朱朱策划的展览主题是“逍遥游”,洪亮这次的主题是“相处”,是游历和记录的两种态度。“相处”不仅体现我对陌生事物的重新审视、融合,更是一次弱化个人表达的平等对话,在策展人的文字里有更深入的论述。我不会用一种方式去表现不同的内容,面对全新的环境、文本与图像,我会寻找与其相适应的语言去表达,这个过程挺费神思,但也充满未知与乐趣。
把“我”变小。我用这种态度记录旅行,也用这种方式观察历史。
我对博物馆情有独钟,如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甘肃省博物馆,还有近期去的敦煌博物馆。20多年来,我去了敦煌7次,一直不间断地以敦煌为母题进行创作,似乎总有一种内在的需求。从敦煌的现实生活,一直到佛本生故事,都成为我创作的内容,2014年还创作了465窟的密宗题材。这次去敦煌博物馆,正好建成一个全新的展馆,在壁画之外,拓宽了我的思考范围,如壁画的修复和保护,好像所有和敦煌有关的题材都可以进入我的作品。
我愿意更立体地看敦煌,不仅仅是壁画,更包括莫高窟周围的人文与自然及历史环境,包括选择敦煌博物馆。我还关心,在莫高窟诞生之前,这块土地与中原文化之间的关系。用油画、水墨和版画等不同材料,拓宽我对敦煌的认识。慢慢的也在理解“敦煌学”的概念。
博物馆的作品和呈现方式是立体与平面交错的,我会按照我的方式进行创作,图像就和自然拉开了距离。我们现在更强调个人表达,但我会把个人放在从属地位,创作超出个体范畴的东西。当然,作品中会有个人感受,但这种个人感受应服从更大的格局。
以这样的格局进入博物馆,我把所有的内容都图像化和平面化。在这样的文本中,我产生了一种不同的感受:所谓“高古”,几千年的时间在漫长的历史序列中,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我的作品中不会强调所谓的时间差。历史、当代和未来是可以互换角色的。远古的作品一直在我们身边,这些图像也可以是未来的轮回。在轮回的观念中,时空的连续性,使人类的历史,现在与未来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或者换一个角度,我们不是在追寻传统,而是在寻找超越时间性的永恒,这个核心从未偏移过。
个人在历史中其实很渺小,尽量把自己放在更大的历史语境中,这样的话,无论身在异域还是回望历史,作品都不再是一次围绕“自我”的表达,而是“小我”与更大时空的相处过程。
眷属 66.5cm×44.5cm 纸本水墨 2014 武艺
开往兰州的火车 40cm×50cm 布面油画 2010 武艺
西湖人物志册页之十一 25cm×13.7cm 雕版 2015 武艺绘,卢平刻
马展 瓷器 2003 武艺
小撰预告
2019第七届“艺术长沙”
湖南省谭国斌当代艺术博物馆展区
执行策展人:北京画院副院长吴洪亮
参展艺术家:李津、刘庆和、武艺
开幕时间:2019.12.7
展期:2019.12.7-20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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